顾偕冷冷吐出一个字。
房间内瞬间如极地般深寒刺骨,空气沉沉地坠着所有人的脊椎。
两个小哥在白清明身后探头探脑,定在了仰脖子的姿势上,地毯上正在交媾的猛男们惊愕抬头,托着腿的、吸乳头的、舔下体的全部僵硬了。
顾偕静静站在门厅,如一尊黑色的冰雕,胸前没有呼吸起伏,眼底幽深得如一潭死水,半侧身体隐没进凝重的阴影中。
丝绒会馆可能没有对“在捉奸现场如何快速撤离”做过培训,而在场唯一“捉奸”与“被捉奸”经验都丰富的白清明担当了总指挥的任重。
他先用眼神示意俩小哥赶紧把保温箱往外搬,然后从顾偕背后伸出半个身子,边打手势边做口型,手脚并用招呼那群倒霉的小狼狗们赶紧溜。
半大的孩子们一激灵,终于意识到性命不保,纷纷从朱砂身上起来,撅着屁股、露着大鸟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每当一个裸男从身旁跑过,激起一阵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风时,白清明就心惊肉跳一下。
心脏、眼皮和手指足足抽完了七下,他才悄悄退出去,轻声关上了门。
白清明靠在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七个?!!
我勒个亲娘嘞。
白清明紧咬着牙关,心中默念静心咒,竭力忘记脑海中的画面。然而人脑机制就是越说不要想大象,偏偏就会想大象。
他现在不用闭上眼,眼前就浮现……那副……那副画面。
妈的,长针眼了!
大门嘎吱关上,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顾偕脸上血色全无,像被石化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呆滞地望着前方。
食尸鬼一样的鸭子散去后,地毯上才露出了朱砂的身体。
一群男人围着她就像分食尸体的秃鹫,又像一群要吃奶的崽种。
此刻她闭着眼,平躺在地毯上,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微光,不知是她自身的汗液还是别的男人留下的口水。
顾偕怔怔望着她,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起伏的呼吸声,连空气都凝固了。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也不坐起来?
——由负隅反抗变成消极应付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找回四肢的知觉,可全身仿佛掉进了万年冰窟中,从头到脚都泛着发疼的寒意。
他放下保温桶,主动走上前。
这几步路明明只有十来米远,却比当年他血洗婚宴、从正厅迈出门槛那几步还难。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沉重,脚下发软,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承不住力。
阴影居高临下降下来,笼罩住了朱砂赤裸的身体。她紧闭着眼,胸前起伏平稳,呼吸沉重,保持相同的节奏。
——她睡着了?
——她竟然睡着了?!
那一瞬间顾偕也不说清怎么回事,滔天愤怒之后竟然有一丝丝狂喜从胸腔里漫出来。
既然不是当场捉奸,就不必当场对峙,那他还可以像从前一样装作不知?
顾偕盯着朱砂的睡颜好半天不发出声音,两只手狠狠攥在身侧,骨节都泛出青紫。
他犹如被逼进穷途末路的野兽,前胸后背插满了利箭,身下血流成河,却只能发出呜咽悲鸣。
半晌,他俯身抱起朱砂走进了浴室,把她轻轻放进浴缸,浴缸能由自动循环系统不必担心水漫出来淹死朱砂,便出去将室内的通风装置换到了最大档。
客厅内空空荡荡,吊灯洒在白橡木地板上,映出顾偕孤零零的身影。
通风装置似乎带走了那股刺鼻的交媾气息,但顾偕依然感觉一阵窒息,胃部一抽一抽地疼着。
他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信息,旋即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卷起那张价值不菲的羊毛地毯,砰地扔出了大门,又俯身将桌上的几个酒杯、一包叶子、半瓶酒哗啦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去杂物间取出吸尘器,轰隆轰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吧台客厅地面全都吸了一遍,越吸他心底越凉、越吸太阳穴越痛。
——不见避孕套和包装袋。
几分钟后,门铃声划破了僵持的寂静。
顾偕扔掉抹布,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四五个黑衣小哥,身后摆着几件大木箱。
顾偕侧身让路,冷冷吩咐道:“连床单被褥一起扔。”
黑衣小哥们手脚麻利,配合默契,将沙发、茶几和床全搬了出去,又将门外那几个大木箱搬进来,轻手轻脚地拆开。一模一样的家具按原位摆放回去,整个过程不足十分钟。
最后领头的黑衣小哥双手奉上一个纸袋,严肃地向顾偕一点头,随着手下们带着垃圾一起悄然离开。
顾偕站在房间空地上,目光冷冷扫过着“焕然一新”的家具,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拆开纸袋,其中赫然是他方才扔掉的酒杯。他拿着酒杯走到水龙头下冲洗了一会儿,放进橱柜里,然后洗干净手去储物间抱了一套全新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