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前的衣襟早已被鲜血浸湿润,一滴一滴暗红的血,从七窍不住的往下流,点在近一尺厚的雪上,如同白宣纸上绽放开了红花,那蜿蜒着的红花跟随着她跌跌撞撞的脚印,漫无目的的向远方延伸。
雪下的好大,让她模糊的双眼更辨不清方向,寝殿在哪儿,她看不清了,身体的疼痛让她不敢呼吸,突然,她猛地一咳,又是一大滩血,失血过多让她脚下一软,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身体一扭,仰面翻倒在地上。
还好,没压到思玉。
浸着血的白衣,阿狸瀑布一样的黑发,白色,红色,黑色。在雪地中铺陈开来,
她似死了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半睁的眼睛,才能觉察出还有一口气,阿狸怔怔看着落雪的天空,她从未从这个视角看过雪,仿佛东风吹落的樱花,纷纷扬扬,点在她脸上,唇瓣上,似乎有神明在天空中默默俯视着她,这一刻,她同时感受到茫然和清醒。
颤抖着手,阿狸从颈间掏出那枚双鱼玉环。
之前,他将这枚原属于寄羽的玉环还给了她,这是唯一一件,她自己拥有的东西。
她在魔尊赶到之前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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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有3章所有完结
礼物(二)
魔尊的震怒席卷了整个魔界,就连极东之地,万丈冰面下的生灵都因这威压惴惴不安。
他审了很多人,璧月奴,伽蓝,当时可能在场的婢女,甚至巨树漂浮的灵,然而一无所获,他们都是无辜的,没人知道,王妃在和璧月奴在庭院中小坐后,一个人回寝殿的这短短一段路上发生了什么。
亿万年来的第一次,除了愤怒,还有一丝恐惧在他心中蔓延,身为掌控魔界全境的王,他竟然不知道是谁从背后偷袭了他的妻子,那一掌打的很重,虽然阿狸拥有不灭的灵魂,可她仍是人类的肉身,掌力击碎了她的心脉,让她像一个破娃娃一样倒在雪地里。魔尊用魔力修复了她的肉体,理应无恙,可她醒来以后,依然不停的咯血。
魔尊的敌人多如牛毛,可他们都无法如这般无声无息地潜入魔界,让他无法发觉,能做到这件事的,三界之中除了他自己,还有另外三个人。
伽蓝当时就在他身边,古神已经陷入沉睡,那么,就剩下天帝了。
鎏金双瞳中,怒气如火舌一般跳突出来,他握紧双拳,青筋贲张,此仇不报,枉为魔王!卑劣的伪神,不敢面对他,竟去伤害她的妻子,要不是古神阻拦,他早应在两万年之前那次讨伐中就杀了他……
“咳咳……”阿狸转醒,苍白的手臂枯枝一样往外伸,魔尊立刻紧紧握住那双小小的手,很冷,很软,仿佛是那树梢上的孤叶,风一大,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阿狸……”魔尊柔声唤她,半俯在床前。
她冲他微笑,冰冷的手艰难地去摸他的脸,魔尊将她的手心覆在自己的脸上,怎么这么冷,曾经她的眼泪是热的,能让他恶魔的心都跟着热起来,如今却是冷的,谁也暖不了她。
“我……我要……”阿狸的视线瞥到床头那边,魔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想给她,却又拗不过她执着的眼神。
他扶她勉强坐起来,让她身子靠着自己的胸膛,把那花花绿绿的半成品递给她。
“少弄一会儿罢,你这身子受不住的,还是要多休息。”
阿狸接过针线,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她恨不得在清醒的每时每分,都专注的做这件事。
鞋面已经勉强绣好了,她看着,仍觉得不太满意,感觉这老虎眼睛似乎不够有神,可她眼睛视物已经很勉强,这些天,能完整的绣出虎头的样子,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今天要做里子,她想,给小婴儿做鞋,白绢做里子是最好的,又软又绵,还吸汗,她要让她的孩子以后穿着这双鞋走在路上,脚底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
这是她作为母亲,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魔尊从背后环着她,她呼吸的时候胸腔发出啸鸣声,在人间,这是人类心肺受重创后的将死之兆。
为什么?他不明白,他无数次探查了她的身体,明明已经完全修复了,他甚至再次用自己的血,可她丝毫没有好转,一天比一天病的更重。
阿狸左手捏起白绢,右手挑针,她穿针很慢,每一下,都摸索很久,做上一小会儿,就要停下来凝神歇息,魔尊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苍白的指尖,连呼出的气,都是羸弱苍白的。
他想起过去,很远又不远的过去,在荆州的小屋里,她在油灯下给他缝补旧衣,那时,她是鲜活生动的,活儿干的飞快,生命力从她粗糙的指尖蓬勃的溢出,如今,她的手指没有茧,那样精致细嫩,却是行将就木,毫无生机。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魔尊抱她抱的更紧,发生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原来被他所爱,是一件倒霉的事。
“你看看……”阿狸展平那花样给他瞧,“小老虎的胡须旁边加一朵花,是不是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