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境地。但是……”
昌程飞速看她一眼,“但是?”
“但是,我们不能结婚。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曾桥看向前方,故意使语气轻松:“忘记学跆拳道的时候教练经常说的吗,要百折不屈。况且,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把柯元迟推向更难的境地。”
语调到了后半句,还是黯淡下来。
说大话容易,做起来永远最难。
百折不屈容易,不让柯元迟难过受委屈好像也容易,同步最难。
曾桥打开微信,和柯元迟的对话框停留的最后一条,是下午时他发来的,因为紧急出差,他需要立刻赶回公司,“工作那边很着急,打电话你也没接,我刚才给柯纪永打了电话,他之后会负责送爸爸回家,不用担心。对不起,今天是你毕业的日子,应该开心一点,却让你这么狼狈。我记得你晚上还要回学校聚会,回去了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曾桥盯着“对不起”叁个字,深呼了口气,耳边响起柯纪永的声音:“他为了你背负了什么,你真的知道吗?”“元迟,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
被他庇护太久,她真的要忘记,她的哥哥其实也只比她大两岁而已。
手指在键盘上犹豫来去地停留,曾桥打出一行【我出去旅游一趟,回来有话和你说】,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滑动着光标来回跳动,半晌,删掉。
她茫然地抬头,机场的镂空穹顶直直地压下来,像是一堵墙,挤压得人连手间的力气都失了半分。
半夜的机场人并不少,五六个人一团的从她身边吵闹着走过,其中一个女生停步,捡起曾桥掉落在地的登机牌递给她,担忧地弯腰,“你没事吧?”
曾桥找回些焦距,伸出手接过,苍白着脸摇头,“……谢谢。”
有光。不知道从哪里抚在眼皮上。
曾桥努力睁眼,柯元迟在床边冲她晃着手电筒,小声道:“桥桥,醒了吗?去看日出吧。”
她愤怒自己的美梦被吵醒,嘟囔了一句盖过自己的眼睛翻身。
柯元迟依旧问着:“你昨天不是说想看日出吗?你要不去,我自己去喽。”
这个人,原来这么烦人吗!
曾桥小声地“啊”了一下,腿在床上踹两下,以表气愤,一骨碌爬起来。
“我就那么一说,你干嘛记那么清楚!”
手电筒侧光映着的柯元迟还是高中生的青涩模样,他温柔地扬起嘴角,“你是随便一说吗?那你睡吧,我自己去。”
曾桥立马爬起来在往身上套衣服,闭着眼反复道:“好了!好了!我起来了!”
柯元迟笑着关掉手电筒,“我在门外等你。”
穿完衣服,曾桥小心翼翼地溜到门口,看了眼客厅挂的钟,时针在黑暗里模模糊糊地指向四。
她刚要皱眉和柯元迟理论,突然听到卧室传来巨响,孟昭萍大声叫喊:“那年如果不是你逼着我嫁给曾祥年,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所以你现在回来怪我?”姥姥的声音冷静又阴郁,“昭萍,你搞清楚,你样样不如昭霆,学习不行,反应也慢,嫁人可是你最好的选择。你要真这么不满,有本事远走高飞去,光吼你的父母算什么本事。都闹了半宿,也不嫌个丢人。”
“我就是没本事,我有本事的话,还会在这个家里?还会被迫嫁给曾祥年,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吗!我就是太听你的话,就是觉得要孝顺你,为了让你在孟昭霆面前多看我一眼……结果我现在变成了这样,下岗在家以后,做什么都做不好,曾祥年跟个死人一样,有他没他一个样……我怎么这么命苦……”
“哼,你命苦?”姥姥的声音对比下显得冷酷又无情,“谁不命苦?哪个女人不命苦?我不命苦吗?你姥姥活到九十叁岁就只剩一口气,瘫在床上也要刁难我,半夜从来不让我睡觉,让我拿这个弄这个,把碗摔个叮当响。你姥爷去世的早,我九岁就在工地抬钢水,经常烫穿一层皮,这样给家里补贴,你姥姥站在门口,晚一分钟一棍子。你呢,你上学的时候不学好,和班里的小子们搞来搞去,贱货赔钱样,我打你不应该吗?家里穷掏不出钱,你得了小儿麻痹,要不是我求着你爸到处借钱给你治病,你今天就是个瘸子。自己没本事能力,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年纪大了,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你气死。”
孟昭萍的哭声充满了怨愤,却是那么悲伤,“……我都不知道我是来做女儿的,还是来给你还债的。”
曾桥呆在黑暗里,半天不能动弹。
直到柯元迟碰了碰她,她才大梦初醒似的找回点神。
他们一前一后小声地摸索下楼,争吵的声音在走道里并不清楚,也是,愤怒悲伤的只有孟昭萍一人,而姥姥司空见惯似的冷漠搅不起一点空气的波动,沉年的怨愤一层层累积折迭起来,变成了一块光滑的石头——本来棱角是尖的,但因为生活总要继续,迫使自己紧握,时间久了,尖不见了,只有满手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