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亦一把推开她,急急走到桌案前,灌了一口冷茶。
千九跟过去,夺下杯子,“茶凉了,喝了你又肚子疼。”
迟亦抬起头,千九眼里的担心不是做假的。
“无事。”她垂下头,捋不清楚这些事情。
“姑姑…”千九把她按进怀里,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委屈的不得了,“你是不是生阿九的气了?自从那天……你都这么多天没跟阿九说过话了。”
千九身上的冷香一个劲儿的往她脑袋里钻。
迟亦紧紧捏着千九身上的朝服,朝服上的金线硌得她手心发痛。
“我没生气。”迟亦眼神渐渐清明。
千九直起身子,笑眯眯地望着她,“真的?”
“真的。”迟亦回拥着她,笑意渐渐加深,她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让儿臣出征好不好?”
迟亦愣了一下,良久,才说了声,“不好。”
千九着急了,她推开迟亦,言辞凿凿,“皇室不出征,无法服众!”
迟亦冷眼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我,你,千乐,咱们仨儿,我是最适合的!”千九声音拔高,有些生气。
迟亦想笑,没笑出来。
伸手抚上千九的脸,她神情温和,“我不让你去,你也会去的不是吗?”
“你从来都是这样啊,”迟亦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跑出来,“永远有自己的主意。”
她缓缓靠在千九怀里,声音低沉,“可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呢?”
梦嘛,总是乱七八糟的,上一秒她还在千九怀里。
这一秒,千九就只回来一把佩剑。
迟亦从皇位上一步一步走下去,腿上好似有千斤重。
那把剑上的血没有敢擦,原本泛着金光的剑鞘被暗红的血渍遮住了光芒。
迟亦小心翼翼捧起那把剑,好似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缓缓抽出剑身,刻着个‘九’字的地方也被血迹覆盖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人现在在哪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又冷漠。
回来复命的是个小将,跪在地上抖抖嗖嗖,“殿下在牧河津骁勇善战,无奈那天风雪太大,咱们的队伍被怪物冲得四处逃散……”
“朕问你,人在哪儿?”
小将浑身筛糠似的抖,他顾不上看陛下镶着金边的裙摆,“牧牧…牧河津的悬崖底下,被两个怪物咬着直直冲了下去,末将护驾不力,求陛下饶命!”
“退下吧。”迟亦捧着剑,小步小步往回走,“都退下吧。”
她的心飘飘忽忽,有如无根死水。
回到寝宫,外面还在下雪。
宫里点了地龙,仍然冷得紧。
迟亦把剑放在桌上,一寸一寸摸索着剑上的花纹。
所以不管她怎么变,只要千九在宫里一日,就不会有好下场。
这把剑还是她亲赐的,上面沾满了不知道谁的血。
或许也有这剑的主人自己的血。
迟亦拔出剑身,突然低低笑起来。
“让你不去的吧。”
“傻瓜。”
她垂头,捂着心口,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血喷在剑身上,奇异的交融。
迟亦盯着剑,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周围的景象忽然崩塌,那把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迟亦刚想伸出手去捡,满目刺骨的雪和妖艳的血。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些不知名生物的尸体,还有她天御国将士的遗躯。
迟亦抬眼望了一下四周,举目一片荒凉。
雪还在下,一片一片落在她身上。
不一会儿化成了水,又湿又冷。
迟亦往前走了几步,四周静得人发慌。
迟亦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
四周的景象变了又变,黑漆漆的,迟亦看不真切。
脚下一片泥泞,这是一个阳光照不进来,连雪也下不进来的地方。
只有风,吹着咸湿的腥气往她鼻子里面钻。
迟亦的朝服拖在地上,沾满了泥。
有极淡的光线从上空照进来,迟亦抬头看了看,两边的山峭直耸入云。
不远处光线照到的地方,躺着一个人,那个人身边躺着两只怪物。
这里有点冷过头了。
迟亦缓缓走过去,跪在那个人身边。
轻轻柔柔把她揽进怀里。
“傻瓜。”她轻声说,“地上凉,怎么能在地上睡觉呢?”
没人应她。
迟亦的泪断了线似的落在千九脸上。
千九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迟亦伸手擦干净她的脸。
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将那只断在一旁的胳臂仔仔细细放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