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许回过神,站起来。他看向嘉允,又摸摸口袋,显然有些慌不择路。嘉允上前抓过他的手,对他说:“有事你先去忙。”似故意般,握着那张粗粝宽大的手掌捏了捏,“回头再来陪我玩。”
他重重点下头,直到嘉允放开他,才起步往门外走。
刚跨过门槛,就听见那女孩在背后喊他,“计许。”
他心一颤,又回头望过去。
嘉允冲他笑得妖冶,含情凝睇,“你今晚再睡不着,就来找我好不好?”
门外二人均一愣,不知凌莉此时正如何腹诽时,又见那妖女眨眨眼,满脸无辜地开口,“来找我聊天,说话……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竟找聋子谈心说话。
可就偏有人不辨真假,自甘入套。
所以你看,这世间哪怕再拙劣的谎言,都会有人愿意信的。
属于夏日的永恒
计许走了,嘉允躺在床上望房梁,透着纱帐,小屋显得黯然飘邈了许多。早风穿门过堂,四周的帐帘随之轻飘拂荡。她恍然发现,前些日子堆积在心底的郁气竟早已四散逃遁。
廊前映日,曜阳倚撒在门栏上,嘉允坐起来,忽然就不想躲在屋里消耗辰光。
她出去,沿着走廊,老远望见教学楼那里堆集着一群人,有几个工作人员肩头架着“长枪短炮”,嘉建清站在人群之中,欣然接受着采访。
至于这穷乡僻壤是如何吸引来这一群媒体前来报道,其间原因恐怕也只有嘉建清这个大慈善家自己知道。
她大约看一圈,没能寻到计许的身影,正欲掉头回去,听见人群中有唤她过去的声音。只见小童助理忙从人堆里跑出来,兴奋地招着手。
“来来来,小允你也过去,接受一个小小的随机采访。”小童助理笑着将手搭在嘉允背后,把她往人前推。
“?”嘉允顿住脚步不肯走,满脸狐疑,“确定只是个随机采访?”
“是啊,也就是个记录仪式的访问,咱们嘉总善名在外,你看多少媒体都赶着过来拍素材。”
“什么素材?”嘉允瞥他一眼问。
“当然是著名企业家积极投身慈善事业,乐善好施的主题素材啊。”小童助理嘴一咧,继续带她向前走。
“你确定是媒体自愿赶来?”嘉允龟速往前挪步,继续拆穿:“不是你们花钱请来做样子的?”
“哎哟小祖宗,怎么是我们花钱请的呢,快去吧,记得要好好说。”
这一头小童助理刚给她打完气,就见嘉建清从人群中走过来,三四个镜头直移方向,对准他们。
他一手揽过嘉允的肩,半搂在怀里,“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儿,我看她暑期在家闲着无事,就带来这里参加实践活动。”
摄影师手里的快门冲她按个不停,嘉允抿着嘴露出一个不大情愿的笑。
“这还真是特别又有意义的一件事儿,我看别人家的孩子暑假都去参加夏令营培训班,嘉总您却带女儿来慈善义诊现场。”拿话筒说话的是一位电台记者,小年轻,个不高,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他问嘉允:“小嘉同学,你第一次来这所特殊学校时的感受是什么?”
嘉允非常给面子地想了一会,答:“感受……挺好的。”
记者小哥又问:“那你和这里的学生们相处,会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么?”
“没有。”她不经大脑的回答,显然有些过于虚假。
接下来也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无非是好奇她这样一个大小姐如何同这些残障学生相处交流。其实她哪里和那些学生有多少交流机会,最近义诊开始白日学校里人多,她便成天躲在屋子里睡觉装死,除了计许,她谁都不认识。
后续的采访中,她竟不知嘉建清给她安了一个康复师小助手的名衔。记者问她如何协助康复师教学,她也答不上来,索性把嘴闭上,不言语。
嘉建清找补得极快,和记者轻松周旋,应答如流。
耳边嘈乱,她站在嘉建清身旁接受采访,身后的义诊活动也在火热进行中,人多混杂,空气里的燥和闷拧作一团,使人生厌。
远处山峦峭壁飘渺莫测,一眼望去如同铺金叠翠般瑰丽壮阔。这座村落于溪谷深处,湖水周畔。叫什么来着?哦,嘉允听见记者和嘉建清的对话中谈及,这里叫西渡桥。
不远处有声,闷响,声音瓷实、单调、反复。
嘉允循声望去,那声音来自西南角的灶屋,那是一幢乡下常见的砖混建房结构的老式建筑,褐瓦坡顶,屋顶上面站着个人,趴在烟囱旁,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往里头撞、捣。
可他却在嘉允看过去的那一瞬,身子大幅度地挪了下,慌乱地将视线移开,望进烟囱里。
高空作业,令人心惊。
嘉允觉得这种通烟囱的行为很稀奇,便一直盯着看。时间久了,那人视线又忍不住地朝嘉允这里瞥过来,不动声色,又有些可笑。
这边,嘉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