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嘉允的动静。
山上矮脚蕨类多,各路虫豸都不安生,嘉允怕得厉害,曲起双腿架在竹篓上。
她看计许,手里拿着把轻型柴刀,他伐竹的手法精准快利,嘉允一时呆看住,又想起他抱着自己跨过溪坎的时候。
这个人仿佛通身蕴盛山河之力,和她遇过的所有男生都不同,他老实、木讷、不发一言,然而却又有着浑然天成的悍野精干。
等嘉允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好笑。她笑自己的心被这里的旷山峭壁、秀璞溪谷给牢牢绑住了,所以就连眼光,都变得狭窄起来。
可是当计许抱着选伐好的长竹回来时,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被绊住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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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
山野有风,茂荫成林,筛落下缕缕金芒。
回程很安静,过溪时,计许先到对岸,放下竹篓和怀里的三根长竹,又踏水而返。
嘉允双手抱臂,一脸了然于胸地笑。
见她这么一笑,计许那双伸到半空的手忽而滞住,神情亦有些无措。
像是被嘉允的眼神看进了心底,原先掩在内里的一点儿小心思此刻也便荡然无存。
如同看见了自己痴心妄想的那一面,有些困窘的热度又逐渐腾上耳根,扩向面颊。
正午暑气凝沉,于一片喧嚣蛙鸣声中,嘉允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两下。
“背我过去。好不好?”
他没点头,也没拒绝。只背过嘉允站着,后又曲起膝盖,半蹲下来。
后背宽直、沉峻。压身上去的时候嘉允明显能感受到,少年由于僵硬而陡然绷起的筋骨肌肉。
她勾起腿,夹住计许的腰,而他手轻轻一托,膝弯便落入他大掌之中。
柔腻纤巧,不堪一握。
那如羊脂温玉般的饱满乳团儿就这样紧紧贴着他的脊背压下来,随着呼吸起伏,似有若无地蹭磨着他。
计许踏进溪水里,闷着头踩上水底垫石,一时间鼻息猝乱,心跳急快。
溪水浸出凉意,水波荡曳,缓缓冲击着他的脚面。
嘉允伏在他背上,轻轻将下颌搭落在他肩头。呼吸声低缓,扑送了些热气上来。钻进他耳道里,心尖儿都跟着缩成一团。
燥和热,激起迸发,直冲脑后。
一具肉身,体验双重温感。
她此时又问:“我重不重?”
计许被那气息攀缠住心神,怔了半晌,连摇头都忘记。
她不重,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任何重量。
可自脊髓里腾起的酸麻,却又真实到让他难以招架。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如何消散。
跨过溪,计许将她放下,心头也卸下一大口气。
矮竹条置于箩筐内背起,整根长竹抱在手里。饶是这样无甚空暇,计许仍会在泥泞窄狭的小路上停住脚步回头搀嘉允一把。
走过泥台坍跨的小路,嘉允停了停。半低着头,鞋底慢吞吞地蹭刮着地面。
一字绑带的米色凉鞋,沾上一圈污泥,也有些落在脚面上,嘉允有些闷烦,蹙着眉头不说话。
她不肯走了,在耍小性子。
计许回头看她,抿着唇负气的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娇蛮可爱。
他放下长竹,在背后的箩筐里找出一面汗巾,弯身从路边的水潭里沾上些清水,蹲在她面前。嘉允不言语,只冲他抬了抬脚。
踝骨被握,那人先是用汗巾帮她把脚面上的点点污泥拭去,又接着将汗巾翻了个面,擦蹭着鞋缘一圈。
一边擦完,他松开嘉允的踝骨。等待她抬起另只脚的同时,计许忽地扬起胳膊,揩了把脸上的热汗。
就这一个动作,让嘉允心跳滞了一瞬。
她别开脸,不再看他。
日中当午,抬头是一片瓦蓝净澈的天,燥郁的热度,从四面八方袭来。
她好像,有些无处可躲。
他擦好,又将汗巾投进水里涮了两三回,拧干后丢进箩筐,继续往回走。
经过屋宅紧密的村落,食过午饭,许多人家门户大敞,任由清风徐拂过堂。斜角的一家矮楼门前,有一老翁执扇,靠坐于藤椅之上。
他见二人走来,拍拍手中的蒲扇,他道:“阿许,又去后山寻竹啊。”
计许冲他点头,略停住步伐。眼神越过大门,落进庭院内。那里植了颗叶团簇生、金果累累的枇杷树。
老翁的眼神落在嘉允身上,又问:“阿许,这是你爹妈给你说来的媳妇吗?”
二人皆愣。惶措到不知如何开口。
那老翁又自顾自说:“阿许你媳妇很美的。”看着他,笑容堆上了脸:“一直望着我家院里的树,是不是想给你媳妇讨果子吃?”
计许半垂下头,像是应了声。
老翁摆摆蒲扇,回说:“你去吧。”便缓缓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