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声充斥彻底,片刻后,他觉察到一股浊腥的液体缓缓从发际流向眉骨,又猝然滴进了眼里,世界都蒙上一层血色。
起先他还能站,可浑身骤痛的每一寸神经都使他无力再往前挪动一步。他眼见着那个司机连滚带爬地逃回车上,绝望剧痛之下,只能独自抬手抹掉眼角黏稠的污血。
漫长等待的时间里。
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地流失,刺骨的锐痛也逐渐变得麻木。大雨冲刷下,腥浊秽污的鲜血不断滚向一旁的阴沟。
疾风呼啸,他在暴雨的街头慢慢失去了意识。
如今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冲进那场滂沱大雨中。
因为他知道,有个女孩,正在那个深夜等待他的回电。
我会对你好
嘉先生替他交付了所有医药费,将他转院。车祸当时造成的脑外伤很严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计许变得异常沉默阴郁,病痛的折磨使他无心顾及更多。如果没有嘉允,他觉得自己应该挨不过那一段晦暗苦痛的时光。
他不是没有去见过嘉允。
第一次见她,是在某个很受年轻人追捧的节日,那时他刚出院不久,车祸的后遗症很多,他的左半侧身子几乎成日都是僵麻的。他坐在嘉先生的车里,看着嘉允和朋友们嚷闹嬉笑的身影。那时的他无法拖着一半伤残的躯体走到嘉允面前,只能躲在远处窥望。
见她笑得好开心,有一个男孩子,知道她喜欢喝阿华田,会从口袋拿出纸巾温柔示意她擦去脸上的水渍,她的朋友都是健康的,脸上漫溢着幸福张扬的笑容。
第二次是在春节,嘉先生带着他敲响了顾家的门,那天嘉允和表哥不在家,嘉允母亲将嘉先生送去的东西全都扔了出来,当时嘉允的大舅出来拦着她,却拦不住她刻毒怨忿的谩骂声。
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雪,他就撑着拐杖站在墙角,他听见嘉允母亲骂他是个“杂种”“残废”,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知道这一切并不都是完全针对他自己,嘉允母亲只是把无端的怨恨全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嘉先生开车与他离开顾家的时候,经过巷口,他看见嘉允表哥背着她往回走,俩人一边骂一边笑。
他看着漫天的大雪落下来,那一刻,仿佛永远也望不到边际。
那一年的春节,他和嘉先生在一起过。
他们都是很孤独的人,他们都是嘉允母亲口中“不配”的人。
这两年里,他做了两次人工耳蜗的植入手术,发烧十一次,头痛无数。
他的学校和嘉允的学校仅仅一桥之隔。
他几乎每日都能见到嘉允。
嘉允喜欢在春日逛公园,喜欢和朋友一起沿湖骑车。
她常在夏天约朋友去出门看电影,盛烈的日光照在她脸上,同她一样耀眼。
秋日嘉允喜欢踩地面的枯枝落叶,她喜欢听那种残碎清脆的声音。
北方的冬季格外漫长,嘉允最爱雪天,雪人堆得很烂,打雪仗输得最快,耍赖却最多。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从计许口中说出来时,都变得那么轻松淡然。
春日里的软风那样温煦,吹上人的面孔,带着柔枝清露的香气一曳而过。道路两旁的刺槐随风簌簌作响,筛下一道道细碎明亮的光影。
远处的民宅屋脊被暖阳镀上一层薄金般的色泽,春日使得一切平庸芜杂的景象都生动美好起来。
可这样的平静却终究被眼泪搅乱。
抑或是说,是她的眼泪,使这样的春日更生动。
计许抬起手,慌乱无措地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嘉允别哭……”
可是嘉允控制不住心口泪涌的酸涩,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绪。
两年的时间太长,而这两年里她所拥有的所有欢愉适逸都在此刻变得不合时宜起来。
整整两年。
他匿身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之下。
靠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爱意支撑。
那是嘉允曾经施舍给他的,在许多爱意里分出来的那么一丁点儿。
短暂年少的时光还有多少个两年?
嘉允感到一股无端的歉疚涌上心头。
她曾经对计许,终究是依赖更多。
而她的那一点喜欢,那一些情感,在这漫长失散的两年里,早已被遗憾和不甘揉杂得面目模糊。
很多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忘了,当初回忆里的那一份情感,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过。
很多话哽在心头,涌出口的竟只有一句:“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啊……”计许小心牵过她的手,吻去她眼角的泪迹,“是我不好,是我不敢去见你。”
他笨拙慌张的姿态使得嘉允心头更酸。
她的确拥有过很多很多的爱,可是这样稚拙而热烈的情感,她只有在这一个人的身上得到过。
“阿许……”嘉允将计许的手牢牢牵住,迎着他的目光,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