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雪来得晚了许多,还有十五日到元日的时候,初雪才姗姗来迟。
不知为何,叶映最近总是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是一个小孩子视角的梦。在一间破庙里有许多被糟蹋后疯掉的人,他们都和自己一样大着肚子,或是在六七个月时和孩子一起死去,亦或是难产而亡。
醒来的时候,一摸身侧是冰凉的,又是自己一个人,他怎么也睡不着了。
未若被叶映遣回她自己的房间里睡,否则见他半夜只披了披风就出门,无论如何也会拦住他的。
外面已下了半夜的雪,虽然感觉到了一股子寒意,叶映还是忍不住走进了雪里。他顾及着孩子,也没感待上太久。然而第二天一早,未若发现叶映烧了起来。
叶映烧得不算厉害,未若取了粥来想要喂他,刚吃下几口,叶映就伏在床边呕了起来。
“你也是能折腾,手伸出来我看看”林染离开前托柳时生照顾他,前些日子见叶映身子终于好了起来,甚至柳时生都放心地离了府,转眼他却又生病了。
“能别用药吗?我怕伤了孩子”柳时生剜了他一眼。
“你倒是知道用药会伤了孩子,早干嘛去了。”柳时生最近说话越来越没什么好气,“我知道你怎么病的,一会儿就告诉未若,叫她好好看着你。”
叶映都想拿被子捂住耳朵了,柳时生却还没唠叨完,“你等着,等你家王爷一回京,我立马呈上这一封状告书,让他好好治治你。”
叶映是真的怕了,连忙道:“别我错了,柳大神医,您饶了我吧。”叶映深知林染有多能唠叨,那是柳时生都比不过的。
“晚了。你好好养着吧,顺便祈求一下,能在王爷回来以前好起来。”
然而柳神医还是个乌鸦嘴,直到林染回府,叶映还在反反复复地发烧。
未若再也不相信叶映任何一句“没事”,鉴于叶映曾经偷偷把药倒掉,以及半夜起来开窗听雪,现在未若可以说是柳时生医嘱的忠实执行者。每碗安胎药都会看着叶映喝完,随后却是将之前喝的那一点点粥,尽数吐了出来。
林染回府的那天,正是叶映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林染刚进城就得知了消息,一路疾驰回家,卸了披风就想往房里去,却被守在门口的柳时生拦住了。
“王爷且先缓缓,他才睡下,之前疼了大半宿,好不容易睡着的。”柳时生的表情可以说是难得的严肃了,林染更觉叶映病得厉害,说话也变得急躁了起来。
“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走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林染后悔自己没早些回来,“他病了多久,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算起来,叶映的病时好时坏,已经持续了十二天,整个府里的人也跟着愁了十几天,尤其是柳时生和未若。药和饭都不太能喂进去,想了许多法子,也专门熬了药粥,还是收效甚微。
未若看着心疼,却也不能不逼叶映吃东西,每次见叶映吐得脸都没了血色,叶映还反过来安慰她。
林染听完这段时间叶映是怎么过来的,心都揪起来了,叶映跟了他以后,身体每况愈下,偏偏本人又藏着掖着。等怀了孩子,林染才知道叶映身体到底有多差。
“现在估计他睡熟了,王爷进去吧”,未若本来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了嘴,“公子醒了能瞧见王爷,一定会很高兴的,前几天晚上烧糊涂的时候,公子还一直在念着王爷的。”
还没瞧见人,心先被剜了一块。瞧见了,剩下的也开始疼了。叶映脸瘦了一圈,颧骨看起来更突出了,因为发烧而浮现出的潮红,显得他没有这么脆弱。
叶映一直皱着眉头,露出十分痛苦的模样。他整个人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缩,腹部的隆起和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模样了,手覆在上面,却用力抓着被子。
林染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叶映。叶映睁开眼,却只是瞟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兀自忍受痛苦。
林染知道叶映怕已经烧糊涂了,他蹲下来牵着叶映的手,又吻了上去,“映映,我回来了。”这次叶映睁开眼,眼底一片不可置信。他用手背蹭着林染的面颊,反复多次才敢确认,面前的人是真的,而不是他的幻觉。
“王爷?”叶映的声音有些嘶哑,林染胸口憋着一股子气,只恨自己在他这么痛苦的时候,没能陪在他身边。
“映映,我回来晚了,我”林染还没有说完,却看见叶映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仿佛身上没有丝毫痛苦。
“冷王爷,能抱抱我吗?”林染忙不迭点头,“映映,来”声音里竟有几分哽咽。
林染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把人好好圈进怀里后又将被子捂了个严实。叶映腰后有一个暖得有些烫手的汤婆子,可他进了林染怀里后,仿佛还是不觉得暖和,一个劲往林染里缩。
林染突然想起来,叶映本就因为四年前的落水伤了腰。现如今腰上又多了个大累赘,林染都不敢想会痛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