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混着海风吹过来,让苏穆觉得后背发凉,心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招惹上了这个难缠的小子。但他转头一想,其实也不能怪顾念。把脑袋挂在腰上卖命的生活过久了,对人对事总难免有股势在必得的好胜心,顾念又和他们不一样,将将成年就开始跟着做事,没过几年正常小孩的日子。说起这个,苏穆随口问他,“你以后什么打算?”
“你是顾叔侄子,想走了能拿不少安家费吧。”
“不知道啊。”顾念懒懒地答,“可能去念书。”
“念书?”苏穆有些讶异,“我们这行还真没几个最后去念书的。”
“他书念的多。”顾念慢悠悠地说,“他喜欢啊,我也没办法。”
苏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子够精的,搞的还是高材生啊”
顾念闷笑着不答话,他望向远方,港口的灯光越来越明亮。片刻后,船靠岸停泊,他们下船清点交接,苏穆把今天的行动简单向薛谡报备了一通,记下新的指令后,转头对车后座睡得东倒西歪的人提了一句,“傅先生让你回去后自己去找他。”
顾念眼睛都没睁一下,只是无声地勾起唇角,答道,“知道了。”
话虽然答应得好好的,可顾念就像把这事儿忘了,回到大宅里该干什么干什么,一步也没踏足主楼。
恰好傅致连着几天忙得厉害,老和他讨价还价,叶文厉又步步紧逼。跟重景动手只是时间问题,他暗地里紧锣密鼓的筹备,便把顾念忘到一边。直到刚刚他下车路过庭院,看见顾念在花房里忙活,才想起两人未完的账来。
薛谡正低头边看便跟着傅致往主楼走,突然眼前一空,抬头一看,人已经掉头走到中庭的花房去了。
傅致站在门口叫他,“顾念?”
手上拿着剪刀和一捧花的人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道,“傅先生。”
之前这间花房都是顾叔在招呼人打理,照理说顾念耳濡目染,也应该多少会一些。可傅致看那几支七零八落的玫瑰,实在没瞧出什么技巧来,皱眉问他,“你在做什么?”
顾念无辜道,“在挑花。”他踩着一地纷白的玫瑰花瓣向男人靠近了一步,“我就挑几支行吗。”
“挑来干什么?”
“送人啊。”顾念细嫩的脸上竟然升起一些羞涩的表情,他这个样子只给傅致看过,旁人都见不到。傅致觉得有趣,但口气还是很严厉,“偷我的花送人?”
顾念好像真被他问得为难,举着那束玫瑰道,“那怎么办呀?”
傅致站在那没说话,等着少年自己来开价认错。
而顾念也果然凑上来了,他贴着傅致的耳朵,热热的呼吸让傅致的耳蜗发痒。两人鼻尖全是玫瑰馥郁的香气,好闻又旖旎。顾念轻轻对他说,“我陪傅先生上床行吗?”
傅致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看见少年忽闪的眼瞳里全是自己的倒影,像是一汪澄澈的泉里轻轻悄悄地投影了一朵泉水自己偏爱的云,很招人疼。
过了半晌,男人沉声问他,“薛谡没告诉你,办完近海港的事自己来找我?”
“他说了。”顾念低低地答,又是那晚眼巴巴恳求他的乖顺模样,“我不敢找您。”
傅致没被他这副模样打动,继续问他,“有什么不敢找的。”
“怕您嫌我烦。”顾念小声说。
他没有明说傅致会烦他什么,好像是在跟傅致讨一点喜欢,又好像是学会了欢场上的“懂事”,在对男人展示,自己知道分寸。可顾念的示弱并不带着惧意,他肯低到尘埃里,是因为他在为他心里微渺的憧憬,不顾一切地任性。
这种任性让本该占尽上风的傅致,生出一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他不再和少年纠结这些无谓的话题,扫他一眼就步履不停地走开。
顾念拿着花乖乖跟在他身后,傅致进了书房,他忙着去找花瓶,把那束玫瑰好好的供在傅致书房的窗台上。
忽然门外响起薛谡的声音,“先生,蒋先生过来了。”
今晚傅致在家有个小小的私人聚会,来人都是道上一些私交不错的朋友,蒋旭文当然也会出席。蒋老爷子知道赌马的事儿后,把他训得灰头土脸,扎扎实实地在家关了两天。他耐不住寂寞,今晚总算是找到溜出来的由头。
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的蒋公子坐在沙发上,跟下楼的人打招呼,“今儿晚上什么活动啊?”
“喝茶。”傅致走到他面前坐下道。这意思是要来谈正事了,蒋旭文很懂眼色地点头。他瞧见跟在傅致身后的顾念,忍不住又要去招惹,“上次忘记问了,小顾喜欢什么枪?”
“我刚拿到两把定制的19,你要是喜欢”
“1911。”顾念冷冷淡淡地说。
“嗯?”蒋旭文有些意外,他又看向傅致,“我怎么记得这枪是”
“枪闲着没处用就拿来给我。”傅致截断他的话头,淡声道。
“嘁,少趁机敲诈勒索啊。”蒋旭文翻了个白眼,他有些放肆的目光在傅致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