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直到半个月之后,程焕再回忆起褚天启那句话,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浑身不舒服——他直觉从来很准,即便他并不能准确预见到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之后的几天都毫无缘由的心神不宁。
出乎意料的是经过了半个月的考虑,杨宣同意了褚天启建议他出国留学的决定。
半个月之后再见到褚天启,这个从来都表现得十分儒雅大度的中年商人换了副截然不同的面孔来跟程焕见面,当然,他们这类人脸面子上总要维持风度翩翩,即使嘴里吐出来的言辞再如何冷酷刻薄,背地里做出来的事情再如何不折手段,脸面上也总是能够维持一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慈祥——这一点是很久以后程焕才深刻认识到的。
“程先生别来无恙啊......”
这一日的程焕心情算不上太好,昨天他单方面跟杨宣冷战了一整天,连日郁积在心底的焦虑加上彻夜未眠的疲累感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这具身体即将垮掉的感觉,但即使已经这样了他仍然没有开口向杨宣坦白他早已经被辞退的事情,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夜里冷着脸盯了一整夜的天花板,几次都有着坦白出来的冲动。
杨宣是看出来了一些什么的,但程焕自信自己掩饰得很好,可等他不想掩饰了,杨宣又决定要出国,然而还没等他把杨宣这个决定好好消化过一番,第二日褚天启就找上了门,巧的是,杨宣回学校领一些毕业的材料还要去参加谢师宴,晚上才会到家。
这可真是太巧了啊。
慈眉善目的中年商人长了一副天生做慈善的脸,笑眯眯说话的时候大概能让很多人都心生好感。
“我们三天后出发,国那里的大学开学都很早,阿宣到了那里还得熟悉熟悉环境。”
程焕若有若无回了个淡漠的鼻音,抬头,看了眼电视机上方挂着的日历,然后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能延后几天吗?后面几天我有点儿事。”
什么事,程焕相信自己不说褚天启也清楚,工作的事情其实还没有盖棺定论,他是已经被辞退,但牵连太多,后续的调查还在进行,他自己当然也不甘心,这几天忙忙碌碌,试图搜集一些有用或无用的证据......之后这几天是重要时期,那边的调查似乎快要结束了。
褚天启眼中一闪,仍然是一张笑眯眯的面孔,“程先生抱歉了,行程已经定下了,再有改动的话恐怕会耽误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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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焕一顿,随后,缓缓扭过头,面无表情盯视着褚天启,“你什么意思?”
褚天启站起来,很感兴趣似的看了几眼阳台上晒着的几盆多肉。]
“程先生不要那么紧张嘛,我是知道程先生这些天有事情要忙,所以并没有把你的行程加进去,相信程先生能够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程焕一下站了起来,怒极反笑,“你凭什么?”
褚天启倒也没继续装傻,大概是觉得尘埃落定,大概也是觉得如今的程焕折腾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再转过身,正对着程焕的时候,眼里是一片毫不掩饰的轻蔑。
“劝程先生一句,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给了你的台阶你就好好下,好言好语哄着程先生不乐意听,最后真撕破脸,程先生以为你自己能挣个清高的名声呢?”
“我如何地步也不用其他人来操心,我倒真没想到你装模作样到现在才肯露出真面孔,这么多次,褚总肯定也装得不容易。”
褚天启身居高位多少年,哪里被人这么顶撞过,只不过心中愈怒,面子上笑得越和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阴狠。
“程先生到底是年轻气盛,只晓得逞一时口舌之快,但是祸从口出这个道理程先生也是懂的吧,我待你客客气气,程先生这样就不知好歹了。”
程焕几乎要笑出声来,指着人就骂,“客气?你他娘的一天到晚盘算着怎么抢走我养子,老子没骂你一顿就算不错了,做什么要对你客气?”
饶是褚天启再如何能装此刻也有些装不来了,怒急攻心,脸色都微微扭曲,但也就一会儿,他想到了什么,扯出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养子?程先生在说谁?我想程先生自己心里清楚当年做过什么手脚,当时程先生您收养阿宣的时候还没到三十吧,还没到合法年龄,请问您是怎么把手续办下来的呢?”
程焕一愣,想起了什么,脸色竟开始泛白。
他当然还记得是他弟弟程栋托了同事做了些手脚,其实这事儿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但要是褚天启有心不让他好过,程栋那份工作就算完蛋了。
褚先生见程焕神色难看,也没再咄咄逼人,倒不是好心,这个精明的商人深知把人逼太狠容易出事的道理,语气一变,又开始温和劝解:“程先生这又是何必?阿宣要出国留学,以后的支出可不比在国内读大学,程先生目前状况如何我也不多说,万一之后要打官司,更少不了钱财来打点。”
说着,他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卡。
“程先生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