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过度放纵的后遗症在洗完澡躺在沙发上之后全都凸显了出来。
精神疲累,腰酸腿软,沉重的眼皮几乎撑不住,程焕手里攥着什么,睁着眼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硬生生撑到了半夜,终于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不同于白日的拥挤喧闹,夜里的江市静谧安详,车轮在道路上迅速前驱的声响恐怕能算是最突兀的动静了,窗外吹来的凉风让程焕逐渐醒过神,观察着四周道路,男人跟着导航的指令驱使着车辆。
事实上即使没有导航他也能找到纸条上的地址,这几年在江市的生活让他对这个地方已经十分熟悉。然而打心底存在的某些原因诱发的消极因素让他莫名又没了什么自信,潜意识让他觉得跟着导航走才最稳妥,他担心找不到地方。
一路还算顺利的到了地方,把车停好,程焕下了车之后抬头看了眼面前那幢公寓。
里面是漆黑的,这使他有点儿忐忑,上楼敲了几下门,里面毫无反应,他便也没再敲,愣愣望着严丝合缝闭紧的大门发着呆。
声控灯熄灭了,过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像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生物。
立在黑暗里的男人立着没动,也看不清表情,仔细听却能听见包裹在浓稠黑暗里的急促呼吸声。
男人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屏幕苍白微弱的光芒映衬得男人脸色也苍白,神情却很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上面滑动,按了个什么键,他紧接着把手机贴在了耳边,动作小心翼翼。
“在给谁打电话?”
门被打开,惊动了声控灯一块儿亮了起来,立在玄关的杨宣看过去,正对上程焕茫然空洞的眼神,只短短一瞬,程焕眨了眨眼,脸色已经不见一丁点儿的异样。
“杨宣?”
杨宣轻轻应了声,视线仍紧锁在他脸上,打量片刻也没见什么异样,视线往下挪到他脖子上,脸色变得难看。
“项链呢?”
程焕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没摸到东西,先是一愣,紧接着想起来什么,“洗澡的时候拿下来放浴室里了,忘了戴。”
面色稍霁,杨宣伸手把还站在门外的程焕牵进来,然后关上门,把人紧紧搂进怀里亲吻,一路到他耳垂,最后低语道,“以后别再忘,项链里装了定位,我要随时随地知道你在哪儿。”
话毕,眼睛紧盯着人看,好像只要程焕脸上流露出半点儿不满意的意思,他立刻就能想出无数理由来争辩。
而程焕并没表现出来什么明显的排斥,反而还相当顺从地回了个好。
真正面对着面正经坐着的时候,两人反倒没话说了,杨宣盯着程焕的脸沉默,程焕对上杨宣视线,没多久就挪开眼睛没再注视,不是胆怯心虚,是杨宣眼中热度太盛,让程焕疑心他是又想一句话不说也不让他说就把他拖上床激情做`爱。
未免再有意外,程焕先开了口。
“你......过得好吗?”
杨宣注视着他,眼里某种负面的情绪迅速扩散。
“叔叔觉得呢?”他反问。
程焕舔了舔唇,笑着,艰涩道:“不好吗?好巧,我也......不太好。”
好吧,事实上是差到了极点,可有些人习惯这样,心脏被刀子割得鲜血淋漓,可再痛苦,嘴上却说不出来什么,或许是逞强又或许是有太多想说,憋了半天憋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再没了下文,这有时候实在不能算得上一个好习惯。
而杨宣更是对于程焕的这种习惯深恶痛绝,神色微动,嘴里一句一句吐出话。
“褚天启说你把我卖了,他说他给你了一大笔钱,你为了钱把我的抚养权转让给了他。”
程焕瞪大了眼。
“我打电话给你打不通,我回国找你,邻居说你把房子卖了好几百万然后搬了家。”
“你相信?”
“我在国外的第二个礼拜,发短信给你你没回过,打电话过去都是关机,急匆匆赶回国也找不到你,你认为我该不该相信?你什么都不说,一直逃避到现在,你让我相信什么?”
程焕捂着眼,不知在笑还是在哭。
“抱歉。”他身体发着抖,双肩颤动得厉害。
“对不起,叔叔没用,嫌丢人没有告诉你我丢了工作,最后还摊上了官司,是我没用。”
“打官司被迫卖了房子抵还赔偿,从律师实务所回去的路上遇上抢劫犯被他们摔烂手机,被他们打到骨折没钱住院,也没钱买新手机及时联系你,是我的错。”
他艰难而痛苦地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的表情。
“......对不起,我真的过的很糟糕,从来也没有好过,因为再回忆一次太痛苦了,没肯告诉你,是我的错。”
九十八、
话说到后来,已经近似于发泄,大概真像他说的,再回忆一次太痛苦,他仿佛又回到从市旧居搬走的前一天晚上,四处漆黑空旷又安静,他却被那浓稠的黑暗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