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瑾忘了交涉多久,直说到嗓子干哑。高鼻子欧洲人才略略松口,允许她出去,代价是无法再返归租界。
铁栅栏哐哐打开,围在栏杆旁的难民疯了般往租界涌,然随着几声凌厉的枪响,人群又蓦然寂静。
林瑾从租界跑了出来,然四周混混沌沌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知是被烽烟呛了,还是心里难受,眼泪水哗哗地流。她循着记忆,在宛如炼狱的上海街头奔走。
不知跑了许久,她累得精疲力竭,将将要放弃时,才在喊声四起的死角寻到陆屿。
陆屿刚把两个东洋人拖到角落揍死,现正翻找他们身上装备。他抬眸看到林瑾映入视线时,怔愣在原地,翻死尸的动作都倏然停下。
他没有想过活下去,只想多杀几个敌人够本。可林瑾怎会出现在这,她不是应该在租界吗?
“你怎么跑出来了?我送你回租界。”陆屿心急如焚,上来就拽她手,往租界跑去。
林瑾顺势紧紧抱住他,哽咽道,“租界现在只能出,不能进。”
陆屿双拳攥得咔咔作响,他是不怕死,但他舍不得林瑾出事。
林瑾与陆屿那晚是在废弃仓库度过,身旁都是携家带口的难民。东洋人的侦察机飞得又低又吵,可林瑾躲在陆屿怀中,只听得到他咚咚的心跳声。
难民们各个像虾米般蜷缩身体,他们一日都在各个租界往返螺旋地跑,可没有人收留他们。他们困极了,却又不敢睡。
陆屿抱着林瑾闭眼休憩,他只觉自己根本保护不了怀里的女人。东洋人炸弹投下来,她就会和他一起死。想到这里,他除了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林瑾眼看陆屿嘴角脏脏,混着泥土和鲜血。她伸手去口袋摸帕子给他擦,却意外探到一样东西。
摸出来,是那包还未来得及转交给程太太的安眠药丸,药丸袋下还压着一张硬硬的纸片。
林瑾皱眉,翻起来一看,是那日简溪递给陆屿的私人名片。
她替他收下,塞在裤子口袋,却一直忘了拿出来。
***
当时上海租界有对难民进行庇护。我这是为了情节,纯属胡诌,切勿当真。
离情苦·贰
滑竿夫眼瞧女人下了竿子,慢慢往台阶走去,心中不禁感叹,这女人身材真是他妈咧的好,高高低低高高,水蛇样的骚腰还扭来扭去。
他们像木头般戳在原地,挪不开溜溜喷火的眼珠,良久才心满意足地说了句,“巴适!(漂亮)”
林瑾从医科大参加完毕业典礼,匆匆赶回家,先是坐了滑竿至岸边,接着换渡轮,到了南岸又是滑竿,坐得她腰酸背痛,索性下来自在走着。
她姗姗步进一座三层洋房。那洋房唯恐东洋人的炸弹,外墙刷成深石灰的暗色,掩着里面极精致的嫩芽黄楼廊。
花圃里香石竹正逢期,紫红粉白,伴着卷曲翠叶,艳艳迤逦着大半园子。黄漫漫的木架子,凌霄花壁虎式地攀着,柳橙色喇叭小花,努力叫嚣地直逼深厚云层。
林瑾打万花丛中拂过,却在一棵茂密香樟树前止住脚步。五年前,这树还瘦弱,现在倒也郁郁葱葱了。
五年,时光瞬息竟如流电般飞快。
她进了门,就有穿阴丹士林大褂的漂亮女佣迎过来,恭敬地唤,“太太回来了。”
林瑾朝她点点头,问,“心心呢?”
“小小姐在上钢琴课。”女佣接过林瑾手里的漆光皮包,又讨好地问,“太太饿不饿,要不要煮碗抄手先吃着?”
这女佣跟了林瑾几年,倒是很了解她的口味,她最喜欢吃重庆的抄手,不放红油那种。
林瑾摇头,径直往二楼最南面的小房间走去。
一进门,便见简母正在和七八位银行家太太唆哈,雪亮灯光映在圆桌,上面堆着小山高的法币,窸窸窣窣的洗牌说话声,此起彼伏。
林瑾笑着和她们逐一打招呼,而后乖巧坐在简母身旁,素手从果篮捡起枚红苹果,慢慢地削着。
赌桌台上,已散到第五张牌,场面上有人加注,也有人弃牌。
林瑾瞄到坐于她对侧的王太太,面前支票簿子,已写好数字,盖好印鉴。王太太此刻正撕着支票,准备丢到赌池子里火拼。
这王太太的先生也极爱赌博,弄得自家银行一屁股亏空。林瑾很明白,这支票大概是空头,不作数的。但在赌桌上,若有人赢了支票,却兑不到款子,这后果只好由主人家的一力承担。
她很不愿意简母受这损失,因此手里悠悠削着苹果,眼眸却看向王太太微笑,“王太太总是爱拿大票子压人,不过是小玩玩罢了。”
旁边围拢的好几位银行家太太,也忙着帮腔,“还是现金结算容易。”
王太太的柿子脸绷不住了,面颊子潮红红,灰扑扑。她站起来,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去打电话,让人送现款子来。”
她前脚离开房间,后脚桌上的女客们就嗤嗤笑起来。简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