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漫长的几个时辰,又似乎太过短暂。
霍临站在房间一隅,望着脚前的一团盔甲。
他的盔甲自从被图瓦什扯下来后就一直放在这里,离火光最远的角落,不至于完全看不见,可他每每看见,掠一眼过去,却从未想起过该穿起来杀出去。
他伸手摸上肩甲,落了层薄薄的灰。被他抹过的地方闪着不远处的火光,亮堂地跳动着,像是在召唤他回去。
他沉默着,捏起袖子擦去更多的灰,擦了片刻便嫌麻烦,直接找出护腕扣上手腕,正在扣另一边时身后有人靠近,熟悉的气息,他还未回头就被扳过身子压在墙上,吻袭上来。
图瓦什比他高大,几乎完全把他包在自己的阴影中,撕咬他的嘴唇,舔他的喉舌,呼吸碰撞在一处,粘着不肯分开,稍有换气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双眼,又吻上去。
霍临楞在身旁的双手回过神来,也抱住他,扣着他拱起的肩胛骨,回应他。
他讨厌居于弱势,这样被人压迫却没觉得反感,倒是有种安心,知道他是爱着自己的,怎么做都显得可爱。这样一想就忍不住笑起来,打断了对方缠人的索取,把吻惹到别处去了。
图瓦什不舍地吻他脸颊、眼皮、额心,辗转各处,快把口水涂了他满脸,更让人痒得想笑,只好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暂且停下来。
突厥可汗还是在他颧骨上啄吻了一口,道:
“我帮你穿。”
他来时就发现他在戴护腕,知道他已准备好离开,一时恐慌占了上风,把向克拉蒙姆学来的告别的汉语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想把他抓住。
他真的害怕了。
霍临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只见他一只手就拎起三十多公斤的铁甲,往他身上披时却总担心会把自己压垮一样,迟迟不肯把力放下来。他只好一把扯掉他犹豫的手,用肩接住铁甲的重量,无奈笑道:
“我又不是豆腐,小心什么?都穿了这么多年了。”
图瓦什看着他的皮肩带,抿了抿唇,又摇头,说:
“你们的,和我们的,有不一样。我怕它,掉下来。”
汉人将军笑了,
“那你会穿吗?”
突厥人看他一眼就敛下眼皮,道:
“之前看过。我记得。”
他语气里有些紧张,还有些难以察觉的羞赧。
霍临自然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第一天他跟自己打起来,他罚他跪着,叫小兵进来给自己卸甲,没想到他还有心情看,看了居然还记得。这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心尖上又酸又痒,想碰碰他,问他为什么会记得,最后却作罢,只道:
“帮我系绳吧。”
抬起一边手臂,露出肋侧需要他系绳的地方。
图瓦什默不作声地应了,那股羞赧还没下去,空气透着拘谨。他一双手很大,手指却很灵活,不多时就把一侧系好,待要换到另一侧时,汉人将军抬起手臂却是把他圈在怀里,脑袋搁在他颈窝直蹭,让事主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就换成是自己被推在墙上索吻。
霍临情难自禁,想作罢也没能作了,情绪高昂得让他以为自己脑子坏了,吃吃地笑着捉弄起这个突厥人来:
“为什么记得?你那时不还想杀了我?”
“我没有想杀了你。”
突厥人被他问得脸红,
“我那时,想把你打晕,逃出去。没想很多,很生气。”
“生气?生什么气?”
霍将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突厥人眉眼弯弯的,
“你白痴。”
霍临觉得自己才要生气,问他:
“我又怎么白痴了?”
“你叫我出来,没有衣服。”
“我看到了!”
霍将军提高声音辩驳,
“你刚要给你找衣服你就偷我的戟打我!”
图瓦什大声笑起来,吻他安慰道:
“我那时不知道。以为你”
后面的却没说了,只顾吻他,一边吻他一边为他系好另一边的皮绳。
腰侧痒痒的,霍将军不气了,追问:
“以为我什么?”
“以为你和其他汉人一样,把我们当畜生。”
沉默。
霍临哑口无言。
他知道图瓦什说的是事实,虽说不是他的事实,可也无法辩驳。这让他沮丧。抚摸着这张高鼻深目的异域人的脸,拇指扫动,思来想去,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其他人也不全是,想在战场上杀人只能不把对方当人才下得去手,诸多原因,最后出口只有一句:
“不用打仗就好了。”
说完这句,他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突厥进犯大汉,每至秋收前来掠夺粮食更是猖狂,可他们自己地处贫瘠高原,冬季难以打猎,又怎能活下去。除此之外,扩张领土从来只需要一个得体的借口,剩下的马革裹尸、枯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