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钧睁开眼看他。
方翊声没有挣扎,不知道怎的,他心底很疲惫,困倦于压抑自己,也厌倦于遮遮掩掩,他垂眸看着卫南钧,出乎意外的心底并没有太大的抗拒。
大概是因为他清楚卫南钧好男色。
也或许是他破罐破摔了。
“我喜欢男人没错。”他轻声说着。
卫南钧没做声,安静的看他。
“我……十五岁的时候和同学间的关系被发现,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十六岁就被赶出去,高中三年都住在学校宿舍,几乎没回家过。”
方翊声平静的叙述,他不让自己去回忆少年时期的种种经历,那些都是他不敢去触碰的禁地。”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性向,但我也真的对异性没有任何感觉。”
卫南钧轻轻摩搓着青年的手背,像是想给他安慰和安抚。
“他们说我这是神经病。”
“这不是。”卫南钧说。
“是不是也不那么重要。”方翊声目光盯着蓝天,嘴角嘲讽的勾了一下。”我没办法接受你,因为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没办法去面对这种关系。”
卫南钧没说话,他垂眸看着垂在自己脸旁的手,青年的手宽大骨感,称不上性感,但和方翊声给人的感觉相似,踏实。
踏实的人也可以说是死心眼。
他脸颊轻轻蹭了方翊声的手背。”我可以亲亲你吗?”
“不行,你所有的行为都让我痛苦。”
他像踽踽独行于荆棘丛的苦行者,肉身的种种感受都加诸在心里,好的坏的,都是一根刺,扎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减少自己感受外在的频率,当他关注的越少他就越能感受到安全。
“我看过心理医生,吃过的抗忧郁药、安眠药多得我自己都算不过来,我花了很多时间才让自己能像个正常人过活,你可以不要打扰我吗?”
“我的存在不能让你感受到快乐吗,哪怕一点点,也没有吗?”
怎么会不快乐呢,那些触碰,那些甜言蜜语,都像沾着蜜的带刺玫瑰,芬芳美丽,甜蜜动人。
所以他万分抗拒,因为不管那多么醉人,最终他得到的只有满身的疼痛。
“有的吧,如果我真的只让你不快乐,你不会对我笑,也不会让我进到屋里来,这不单单只是我的强求。”
“所以我很痛苦……”
卫南钧轻叹了口气,他两只手像捧着什么珍宝一般裹住了方翊声的手。”可是你躲在自己的壳内,就永远不可能和你自己和解。时间的确可以带走很多很多东西,但如果你自己不放手,它也无能为力。”
“我很痛苦……”
“翊声,你想听听我的经历吗?看在我也是纯粹同性恋的份上?”
方翊声终于垂下眸子,他有些茫然恍惚的看着卫南钧。”你从没喜欢过异性吗?”
“没有。”
“你不痛苦吗?不会害怕吗?不觉得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自己是不对的吗?”
“不觉得。”卫南钧将掌中的手带进怀里,让青年的手掌贴着自己胸口。”我大概和你差不多时间察觉自己性向,我大你那么多,十六岁的时候比你的环境更保守更可怕。”
方翊声这是第一次接触和自己一样的人,更是第一次听人谈这样的事,他不由安静仔细聆听。
“我唯一比你好的只有我没被人发现,那时我也很混乱,我也不敢去深思这个问题,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土里假装没事,可是欺骗本身就无法长久,我终究得清醒的面对它。”
“你家人知道吗?”
“我二十五岁那年打电话跟他们说了。”
“没有反对吗?”方翊声追问。
“反对啊,可是反对能改变什么吗?我爸那时打电话来就大骂,我妈也骂我。”
“伤心吗?”
“伤心。”卫南钧坦率的说。”可是我不想责怪我自己,他们已经责怪我了,我找不到理由再谴责自己一次,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我到底哪里错了。翊声,你说我错了吗?我哪里错了,我不过就喜欢男人而已,这件事有比作奸犯科可耻吗?有比好手好脚不工作啃老可耻吗?”
被迭声诘问,方翊声哑然。
“你如果能说我错了,我就放弃,不再见你。”
方翊声一震。
怎么舍得……
他们的秘密那么晦涩,几乎不见光明,得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说服自己,我没有错呢。
他怎么舍得去否定他。
方翊声抽出手贴着他的脸颊。
“你如果不能说我错了,那你有什么理由怪自己?”卫南钧执起方翊声的手,亲吻他的手背。”现在,我可以亲亲你了吗?”
方翊声下意识想抽回手,但卫南钧握得很紧。
卫南钧目光笔直的注视他。”除了那天晚上之外,你和谁接过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