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闹到晚上,张叔叔才走的。”
桐笑非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你肯定不记得了。那时候张叔叔也是提个灯笼独自下山,我问他为什么不住一碗,他说怕你起来心情不好。”
关风月被噎了一把,良久才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不说?”
“后来我忘了。”桐笑非撅着嘴,看着满不在乎。
傅青岩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乖一些。”
“嘻嘻,我一直都很乖。”桐笑非说着,却低下头,没有再吭声。
关风月心里难受得厉害,他突然间明白,是自己太任性了。
张家的祠堂在北边靠山的一间院子里,不大,正中央有一口干涸的老井,井两旁各栽了一棵苍劲的柏树和松树。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桐笑非很不适时宜地低声念了一句,她看着师父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师兄与傅青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切。她以为失而复得的,其实已经大变了模样。
张家老爷子打开祠堂的大门,屋里头灯火通明,墙壁一般高的祭台上,从高至低,层层摆满了灵牌。人们依次进入,从右至左上完香,再绕到屋前出去。关风月他们在最后,张黎捧着一簇燃香,恭敬地站在一侧。
“我带了一坛四海青,放哪儿合适呢?”关风月很是惆怅,“我找不到张潜的灵位。”
末了,他似乎又在自言自语:“怎么会没有呢?”
张黎颇有些为难:“我不清楚。”
关风月轻笑:“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抱着这酒坛子,怪累的。”
他的样子十分温柔,难得的温柔,看惯了他玩世不恭的笑脸的张黎竟心生怜惜:“关先生,我听爷爷说,外面的松柏是祖师爷亲手栽的,要不这坛酒就洒在树下吧,您看好吗?”
“好。”关风月点头,那边上完香的桐笑非几人也围了过来,张黎便和他们一起去了院子里。族人们基本都回去了,整个院子都有些空荡,但明月流辉,最是祭奠的好时间。
关风月打开酒坛的封口,一股陈年的醋味飘了出来,桐笑非忍俊不禁:“师父,我说什么来着?这酒时间太长,都馊了!”
“又不是给你喝的。”关风月没有和她争辩,对着那两棵大树鞠了一躬,又绕了一圈,洒了一半的酒在树根上。
“张潜,我就不说什么矫情的话了,祝你,祝你——”关风月忽然哽住了,“我也不是什么会说好话的人,算了,就不说了。”
言罢,他捧着那坛四海青,咕咚咕咚喝完,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妈呀,怎么这么酸?”
关风月抬手,擦了擦嘴,打了个嗝:“张潜,你别嫌弃,我嘛,就是一大老粗,没什么细心思,你原谅我这一回,下次,我再来看看你。”
他咳嗽了两声,想笑又笑不出来,半晌才嘟囔着:“这玩意儿真难喝,辣嗓子,齁死我了。”
桐笑非揶揄他:“你自己要带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呀,是不是?”
关风月听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抬杠,反而笑笑:“要是这世上有后悔药卖就好了。”
他长叹一声,山风乍起,撩动着茂盛的树叶,枯井里纷飞出无数绿色的萤火虫,恍若散落的星光,将众人团团围住。
关风月揉揉眼睛:“我是不是醉了?”
“不是。”桐笑非摇摇头,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张黎眼见着一大群萤火虫向自己靠拢,他怔怔地没有动,倦意上涌,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小阿黎,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张黎问道,傅青竹奇怪:“张黎,你在说什么?”
对方有些睁不开眼睛:“老师,我好困。”
傅青竹刚想问他是不是累了,就见自己的学生抖了抖身子,立马精神了。
“你怎么了?”傅青竹有些担心,张黎笑了笑:“我没事,走吧,现在应该开席了。”
萤火虫慢慢飘到了上空,钻进了树顶,渐渐地,微弱的光芒消失了。关风月定定地站着,他问道:“张黎,你有没有听你爷爷说过,那封山大阵是什么样的?”
“没有。”对方否定得很干脆,关风月微微蹙眉:“我从进山开始就有种感觉,张潜好像没有离开,他一直就在这里。”
“他真得去世了。”张黎抿抿嘴,“不要想太多,好好活着。”
傅青竹心生疑惑,他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学生,那侧影清俊,眼神明亮,但似乎哪里有点问题。
关风月咬咬嘴唇,拂袖而去。桐笑非跟在他后面,小声道:“师父,你慢点。”
“走啦,再晚回去,饭菜都要凉了。”关风月应着,一溜烟人就没了。
张黎轻笑,脚步也飞快,只有傅青岩和傅青竹两人并排走着,有点慢。
“刚刚的萤火,还真是漂亮。”傅青竹呢喃着,“你说,会不会是张潜特意留下的呢?他那么厉害,应该算到千年之后,我们会来祭拜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