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恩冲进卫生间,把头埋在洗手池里,调整水流用双手接着,小心翼翼避免溅湿衬衣。他用清水冲了足足三分钟才挤了些洗手液抹在嘴边搓揉,仔仔细细浣洗干净,又漱了漱口。
尽管如此,当他抽了些纸把脸和脖颈擦干时,还是觉得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黏意。性器挥之不去的骚臭和洗手液的苹果香混在一起,让他想起主管的口气,顿时一阵作呕。他撑在洗手池边咬紧牙关,用鼻子深深呼吸,终于勉强抑制住了恶心。
“走吧。”他努力让面部肌肉放松。槐特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会儿,从他耳边拈去一小块纸巾碎屑,点点头。
他们来到总裁办公室外,十几个同期的学生已经等在走廊里了。大家神情轻松,悄声谈笑着——看起来绝大多数人都度过了一个收获颇丰的愉快实习期。
其实自己的收获也不小。昆恩有些阴暗地想。他冲和自己同一部门的同学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倚墙站定,眼睛半阖。槐特看着他,几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耸耸肩,溜到一旁空着的秘书桌子后陷在椅子里,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他们又等了近半个小时,走廊一头忽然传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大家纷纷消声,昆恩也从墙边移开半步,站直身体,半隐在同学背后向外看去。
他听脚步声还以为是一群人,走近才发现那只是个中等身材,微微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身后跟了个穿着高跟鞋倒着小碎步的秘书。男子一头稀疏的淡红色头发,眉梢和眼角连带脸颊的纹路和单薄的肩膀都顺从地心引力下垂着。猛然看到走廊里的一群人,他困惑地皱眉,打量了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半晌才恍然。
一瞬间,那个平凡疲惫的中年男人好像充了气般舒展开来,整个人都大了一圈,眉毛扬起,嘴角抿紧,下巴收拢——一个着名家族企业的现任掌舵人破壳而出一般,步伐稳健地走到他们面前,凌厉地一转身。
昆恩微微眯起眼睛。他扫了眼坐在门边的槐特,发现他正翘着二郎腿,在桌面显示屏的掩护下继续摆弄手机。不知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他挤眉弄眼地试图咽下一阵爆笑,憋得小脸通红。
总裁开始“简单地说两句”。他先客套地恭维了下大的天之骄子,又不着痕迹地夸了夸自己家族传承百年的产业,继而老生常谈地开始“我也是从实习生开始,在这个企业底层一步步做上来的”
大家不约而同闭住气,走廊里一下子安静得可以听出总裁声音里沙哑的微颤。半晌,几声轻微的咳嗽和喘息才打破死寂,大家憋住了哂笑,又开始呼吸。
昆恩禁不住又瞟了眼槐特。同样是实习生,有人三言两语就被逼得跪在地上舔阴茎,也有人一句话就吓得主管屁滚尿流呢。
自己和槐特的差别——他的目光移回了总裁身上。对方正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终于披荆斩棘接过重任,开始带领家族企业进入新的篇章,说到一半却忽然咳喘了下。
那一咳好像把他之前充入的气势泄了一点,疲态又开始沿着脸缘的皱纹爬了过来。他试图继续讲下去,却忽然叹了口气。
“我作为公司代表,自然希望你们度过了愉快的两个月,以后学成也愿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与我们共同前进。不过作为一位父亲”他在人群中扫视,却在一旁的椅子里发现自己吊儿郎当的儿子,愈发颓丧了一点,“作为一位父亲,我其实希望,你们也经历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不愉快,并从中得到了些宝贵的启示。未来的日子可能会有艰难困苦等待着你们。你们还年轻——吃些亏,受些罪,会助你们成长,让你们更加坚强。”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着挺直身体,冲大家点点头,在呱哒呱哒的掌声中转身进了办公室。槐特跳起身,夸张地展开手臂鞠了一躬把座位还给秘书小姐姐,步履轻快地跟着父亲钻进半开的房门。
同学们轻声议论着,转身离开了。昆恩拖着脚跟在人群后面,只觉得地面好像吸吮着自己的鞋底,像主管黏腻的手指一样纠缠不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具躯体拽回宿舍的,不过他终究还是成功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活像要把自己闷死。
今晚,只有今晚,我不想成长,不想坚强。
大一第二学期,昆恩课余时间找了个课题组实习。可能是假期中留下的阴影,他的选择条件除了偏实际应用的研究内容外,还加了一条——
“昆恩?你好。”希弗副教授温和地微笑着,起身和他握手,叫他搬把椅子坐在书桌对面。
希弗慢条斯理地把自己半长的浅茶色卷发抚到耳后,小指上的金色圆圈微微一闪。他没有上来就盘问昆恩的状况,而是先介绍起组里的研究内容,问他是不是感兴趣。昆恩暗自松了口气——副教授真人看起来似乎比照片里还要纯良无害,而且总是和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比如一整张书桌。
这个组也很小,只有两个女研究生和其中一人的男友。昆恩和他们打了圈招呼,愈发安心了。
他被安排在角落里一台计算机前,领了一叠参考文献和使用手册,又被分配了些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