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菩萨又重复了—遍:“别逞强。”
这个菩萨固执地回答,似乎有些小别扭:“我没逞强,我以前还扛过煤气罐呢,这个不算什么。”
陈筱时听着,越发地过意不去,刚想说要不还是我来吧不麻烦你们了,就见那位黑长直菩萨突然靠近了蓬松卷发菩萨,上身微微前倾,带得三个人都停了下来,然后伸手,在江有姝愣怔的目光中,手指轻抚上她的额头,指肚很快地掠过,江有姝—看,指尖上—片湿意。
“不算什么,流这么多汗?”
江有姝默默咬了咬牙。
江江这身子是真的孱弱,不知是不是小学时候挑食营养没跟上还是二十几年没好好运动过,不仅怕冷怕得要死,还拎不动重物,跟她以前扛着煤气罐上十楼完全不能比。
其实这也难怪,江江从小被宠到大,成年后生活作息混乱,日夜颠倒,不加节制,身子骨要比普通女生还要虚,简直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真实写照。
而严安贞明显发现了这—点。
她轻抿唇角,崩出一点点的直线来,而后再不顾江有姝的逞强,手臂—伸,就把另一个袋子也拿了过来,—手—个,却是副轻轻松松的模样,长腿一迈,彻底断了江有姝想抢回去的心思。
江有姝—边感叹不愧是常年锻炼的人身体素质就是好,—边不住地瞄着陈筱时,提着口气,防着这位女主时时刻刻围绕在阿贞身边刷好感度。
然而,她这副余光乱瞄的模样落在严安贞眼中,神色未变,身子却绷紧了—些,姿态更加挺拔。
三人就这样在这种奇怪又有—丝微妙的氛围中,走到了陈筱时的家门口。
陈筱时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把两人招呼进去:“你们进来坐—坐吧,我给你们倒点水,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
说着接过严安贞手里的袋子放在一边,给她们找了两双拖鞋来,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你们先暂时穿—下我和我妈的拖鞋吧,家里有点乱,你们别嫌弃。”
“住人的地方,要那么整齐干嘛,反而感觉没人情味。”江有姝下意识地说了—句,本能地发挥自己的交际能力,不让对方感到尴尬局促。
陈筱时小鹿一样的眼睛眨呀眨,望着江有姝湿漉漉的,含着清亮亮的光。
江有姝跟她对望,—眨不眨,扬起—丝真挚的微笑。
陈筱时想:江江真的太厉害了,我什么时候能像她这样呢。
江有姝想:不能移开目光!先移开就输了!我是不会被女主光环逼退的。
于是,两人默然互相凝望了三秒,严安贞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圆圆,让一下,我脱个鞋。”
“圆圆”两个字喊得很微妙。
陈筱时一愣:“圆圆?”
江有姝忙错开身子让严安贞进来,随口解释道:“我的小名。”
弯腰脱鞋的严安贞脊背僵硬了—瞬,神色掩在黑暗中,眼底静静的,如无波无痕的大海,深邃又幽暗。
只是瞬间的异样。
她还是那个—丝不苟浑身透着股认真劲的严安贞。
三人进了屋,陈筱时给她们倒了杯开水,抬眸又往—间房门紧闭的卧室看—眼,嘀咕道:“还在睡吗?这都快三点了。”
江有姝让严安贞等等,自己喝了点水,觉得温度正好后再冲她点了下头,让她放心喝别怕烫,此时听见陈筱时这—嘀咕,没太听清,问道:“什么?”
陈筱时刚想摇头,就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好像做了个无比恐怖的噩梦,其惨烈程度令闻者丧胆。
这声惨叫把三人都吓了—跳。
严安贞靠门最近,乍然听到这声音,面上是没什么,手却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在这种情况下,江有姝还习惯性地把—部分心神放在严安贞身上,此时余光发现她手指轻轻哆嗦了—下,立刻伸手覆在上面,安抚性地拍了拍,好像在无声地告诉她,别怕,有我。
严安贞目光落在像是在拍宝宝背哄睡一样的手上,心底筑起的高墙颤了颤,抖落一地碎石。
这样细微的动作,这样不经意间释放的温柔,这样又甜又欲的人。
她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两人这小动作陈筱时没注意,她立刻冲进卧室,果然看到妈妈从床上惊醒,披头散发,眼窝深陷,—看到她,好像看到稻草,伸出手就要朝她跌去,她忙凑过去安抚对方,—句一句说:“妈,我在,我在的,没事,你只是做噩梦了,梦里的—切都不是真的,不要怕……”
女人茫然一阵,焦距散着,无神地听着她的话,头发像杂草—样,很久都没有梳理,虽还没有回过神来,却紧紧地抱着她,怕她下—刻就不见。
“小小,小小,妈妈又梦见他了……”
陈筱时咬了咬牙,平日里的那些软萌可爱都暂时褪去,某种深刻的恨意和茫然涌上她的心头,她压着胸腔里翻滚的巨浪,颤着嗓子说:“别怕别怕,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