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色的桂花袅袅旋旋,落在她的长睫卷翘的眼皮上,有些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要带我到哪里去?”越朝歌继续扇动团扇,“他可说了,时局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碧禾道:“这个奴婢也问了,可……奴婢觉着,您还是直接问咱们自家公子好些。”
问越萧。
也是个好主意。
毕竟天下都在他手心里转着呢。
越朝歌扶着把手起身,道:“这些桂花留出一小半酿酒,其余的送到厨下去,做成桂花糕,本宫今日午后去素庐走一趟。”
这是要亲自去见越萧的意思。
碧禾动作迅速起来。
*
素庐。
越萧坐在上首,眸光牢牢锁住堂下坐立不安的小厮,缓缓开口:“楹花坊重兵把守?”
那小厮正是孟连营遣去送信的小厮,他信还没送到,楹花坊就有了变故,他到了楹花坊门前见一群面色粗放的老爷兵,稍问了一句便被搡出去老远,故而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越萧眼下单手拄膝,整个人极具压迫感,正在问话。
小厮心肝儿颤颤,磕磕巴巴道:“是,有的兵穿着黄金甲,有的穿着银、银甲。”
这样的穿着,应当是越蒿的宫廷禁卫。
越萧捏了捏双鬓。
“一路回来,可听说了什么旁的?”
“有。”那小厮拿眼偷偷看了一眼孟连营,揪着下摆道:“据说,孟大人的小公子孟行义,被封了正六品……承议郎。这几日,风头正盛着。”
孟连营听言,身子僵了半边,下意识看向越萧。
越萧心里也有些讶异。
半晌,他直起身子,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连声告退,出到廊下,扶着柱子站了好一会儿,双腿才恢复知觉和气力。
“公子,这是……”孟连营茫然不解。
越萧笑:“以前倒是我把贵公子看扁了,这回有他在,楹花坊想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我们要抓紧了。”
孟连营稍一作想,便立刻明白过来,脸上神色倏然放松,捋着长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喜了片刻,回归正事,道:“泾州樊四臣前几日来信,已经照公子的意思取了川蜀,眼下骊京那边要他入京述职,公子看……”
越萧凝眉,“樊四臣的兵马重在平定小股战火,他若是入京,樊军群龙无首,容易出乱子。不能去。”
孟连营面有难色:“可眼下,既然楹花坊已破,兰汀就将提前把所知悉的都告知蒿公子,想必蒿公子已经知道我们避于旧都,若是樊四臣不进京牵扯一阵子,只怕蒿公子要直逼长安。”
越萧道:“樊四臣先斩后奏,犯了他大忌,去骊京就是有去无回。诸葛意的兵马暗抵骊京还需要几日?”
孟连营道:“粮草先行,已有半数在路上了,满打满算,全数大军开抵骊京,还要十五日。”
越萧眉间的褶皱更深。
孟连营欲言又止。
越萧抬眸:“孟叔有话直言。”
孟连营长叹了一口气:“老臣此话出口,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好。”
越萧眼皮一跳,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连营道:“放眼当今天下,能拖上十五日的,也只有一人了。此人深谙蒿公子秉性,常年与蒿公子交锋,心眼胆略,公子也是知道的。她一到骊京,使个手段留住蒿公子,比十万兵马还管用些。再者——”
孟连营抬眼看越萧愈发沉骇的面色,道:“眼下能有正当理由从我们这里脱出去,还能回到骊京的,也只有她了。便说是我们劫持了她,她一心向着蒿公子,那在蒿公子那头,她就干净了,也安全了。”
“孟叔。”越萧忽然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没有波澜,却比怒喝还要骇戾,饶是孟连营这样几经风云的人,听见了也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我呢?”
他抬眼,向孟连营看去。
狭长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视线冷静极了,甚至没有一丝丝愠怒和起伏。
“我是他的心头刺,我若入京,能换回十五日吗?”
“不可!”孟连营猛然起身,“公子万万不可!山海雄师因公子而会首于此,一旦公子涉险,这旧都之盟就会土崩瓦解,兵力交割,届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呐!公子三思!”
越萧缓缓道:“孟叔先坐。我是说,倘若我有法子让这旧都之盟存续,以我的身手,是不是我进骊京,胜算大些?”
孟连营闻言,眼波转顿,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公子,你实话告诉老夫,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有今日这样一个局面?”
越萧道:“谋定而后动,自是万般结果都要想到的,这是孟叔小时候教我的,以免为时局所迫,狼狈又仓皇。”
孟连营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