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游儿打着哈欠,一手卷着江无月的发梢,百无聊赖地望着窗户。突然,一个人影定在窗前,不进不退也不动。
发梢从游儿指尖滑落下来,游儿翻手捏了张符,慢慢坐起来,紧盯着窗户。
谁知坐得她都重新开始困了,窗外的树影都晃了上百回了,那影子也没动。
“玩的什么把戏!”游儿心里不住腹诽,转头看了眼江无月。
江无月靠着床柱,也歪头藐着那影子。见游儿回过头来看自己,便暂移了目光到游儿身上。
游儿朝窗边努努嘴,江无月便点了点头:“确实困了……”
游儿拿着符站起身,轻脚走到窗前,慢慢抬起手,将窗户拉开一个缝。
那人影没动。游儿干脆一把拉开窗,振臂就要将符甩出去。
窗户大开,外边悬空飘着个皮腐脸曲的人形,脸上的腐肉一条一条耷拉着,白液红皮,正咧嘴嘻笑,一笑就从嘴里流出浓稠的浆体,周身散出血腐之气。
游儿猛地大波恶心涌到嗓子眼,符还没甩出去,先大手一挥,把窗户甩关上了。
江无月坐在床上,眨巴着眼,没看明白:“你怎的不镇它?”
游儿一手撑着桌边,一手直按住胸口,皱着脸道:“那僵尸……太……太恶心了……”
江无月稍一作想,惊声站起:“是红僵!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只听过白僵、紫僵,红僵是什么?”
“古有巫人擅养尸,尸灌药封藏,一月后长毛,喂以牛羊精血数年,吸食人血再几十年,最后变成红僵。
红僵以脑脏腑为食,有自我意识,又能为人所控。这具僵尸遍体赤红、嘴角有浆,凌空自如,怕是快成飞僵了——这里有人在养红僵。”
游儿也是一惊:“你是说这里有巫人?”
“是不是巫人我不知道……”
“那它为何一直在窗外傻笑?”
江无月眄着她:“当然是闻着你好吃了。”
游儿想起红僵的样子,弓腰抱着双臂,不知是恶寒还是反胃:“那它怎么不进来?”
江无月朝门口一指:“等伙伴呢。”
“啊?!”游儿抬头一看,门外确有个一样的人影在那站桩。随之为难道,“这如何是好?我先选哪个呢?”
话音刚落,门外和窗边两个影子同时撞了进来,直朝游儿扑去。
游儿蹬地跃起,在空中轻灵一旋,迅疾地替换了符纸,两手夹符,往两个影子头上掷出。
一影子挨得近了,贴了个正着,原地定住;
另一影子挥卷衣袖,将符纸带下,见是方士,转身跳窗就逃。
游儿紧跟着跳出窗外,一直追到屋后的林中。几度风过,带出隐约的腐臭味,游儿顺着那味道走过去,没几步就看到地上两具尸体,额头上有指甲戳出的窟窿,脑髓被吸食干净,腹中干瘪,只一层皮,应是还未来得及收进地窖的遗骸。
游儿顾不上胃里难受,紧紧环伺着四周。
猛听得一声刺耳长啸,一个红影从她身后蹿来,游儿发力高高跳起,半空转身施咒掷符一气呵成。
落下地来,却不见红僵踪影。那红僵身形迅猛,只一眨眼便能出其不意、飞天窜地。
回想方才在屋内也是幸运,那只被定住的红僵怕是没想到对方是个方士,莽莽就撞到近前,不然今晚怕是一只都抓不住。
游儿不敢再分神,只粗一设计。红影再次闪到面前,游儿自知跟不上它的速度,只拿符朝红僵的方向一通乱打,边打边跃到树上。
直到周围一圈树杈都被她踩了一遍,才跳下当中空地处,盘膝静坐。
红僵即刻就折返回来,口中振振呼哧,伸长血红指甲,对准游儿眉心刺去。
游儿辨着风声,在利爪就要碰到她眉心时,翻过手印,轻呵一声:“镇……”
红僵应声定在悬空。游儿睁眼,面无表情地和眼前的红僵对视片刻,陡身一个激灵,嫌恶地身子往后一仰,手脚并用爬了开去。
一旁树梢上传来抚掌声:“游儿都能临时起阵了,果然看书时候很专心。”
“还不下来……”游儿斜眼望着声音来处,娇嗔道,“还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江无月轻盈落下:“你就让它……在这飘着?”
游儿想了想:“我记得是用火吧……”而后燃起一张符纸,朝红僵丢过去。
红僵立刻团团烧了起来。游儿两手叉腰在旁看了半天,倒也闻到臭肉焦味了,好像也没什么效果,那红僵眼睛还直勾勾瞪着自己呢。
游儿把它瞪了回去,转身对江无月:“这怎么没用?”
“这不是普通的僵尸,体内有巫族阴咒的。你换个火试试。”
“阴咒?”游儿刚想翻《账本》,脑子里先闪过一符,便直接用江无月教她的术,掐指在空中画了起来。
待符成咒毕,空中符体的虚影上,骤燃起一支金红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