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齿随意抬脚一踹,鹤见就被打落飞出,直滚到靠海州边。
“鹤见!”付南星失声惊呼,就要追他过去。
凿齿挥矛拦住她,才阴阴笑道:“人鸟山选中的人,还真有两下子。”
两下子?不是两下子被你打飞了吗?付南星听不出他是哪个意思。
凿齿又抬起眼皮看了看天:“要不是我出手得早,现在怕是已被你这星阵迷得晕头转向。”
“你破了我的阵?”
凿齿摇摇头,抬手一指:“我挡了你的星。”
付南星抬头一看,原本晴空万里的星幕下,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被大片浓云挡了大半。
“只剩三方,是镇不住我的……”凿齿矛尖搁付南星颈下,走到树旁,明知故问,“想要返魂香?”
凿齿并指朝树干轻轻一扣,树中就发出似群牛愤吼之声,震得付南星胆颤神骇。
待吼声过后,付南星才勉强站住,定声道:“我要返魂香。”
“这个简单……”凿齿说道,“凡是能见人鸟山者,要么打赢我,要么做交换。你选一个就是了。”
付南星千算万算,没算到凿齿懂阵法,棋差一着,怎么打赢?
“交换……”
“这么爽快?”凿齿支起滚圆豹眼,“你知道要交换什么?”
“不知道……”
凿齿咧嘴笑着,长牙不停上下戳动:“人鸟山不挑人,挑的是心——它若喜欢那人的心,才会显出真形。”
付南星怔怔而语:“你……要我的心?”
凿齿奇道:“你没听过凿齿最喜吃人心的么?”
“那我……”
“放心……”凿齿道,“我会还你一颗,你不会死。保你寿终正寝。只不过么……”
“不过什么?”
“我送你那颗,木石所化,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付南星突然有了种正中下怀的感觉,那就不会难过了,不会伤心了,不会酸不会疼,不会迎风而孤,不会对月而寂,不会蓦就黯然销魂,不会郁郁不得善终,不会闷声呼天抢地,不会为难于要不要带着贺礼去你们的婚宴,不会在听你说起他的时候强装笑脸,不会再卑微地跟在你们身后只为看你一眼……
不会伤神地度过暮年,不会郁郁着入土为安……是吧?这笔交易,我不算笨吧?
“你怎么这么笨,不会骑马还偏要骑?”
付南星忽然听到耳边传来钟篱小时候软糯的声音,迷离间又见一颗眼角泪痣炯然可掬。
她呆呆傻傻般一点点侧头往旁边看,却只看见满树红叶在风中翩飞。
殷红的返魂树叶映满了付南星的眼睛,映得眼泪如血,一滴滴到横在肩上的长矛上,又滑落到红色的地面,浑融一体。
付南星轻轻抬起手,握住矛头,缓缓将尖端放到自己心口处。
“南星!你在作甚么!”鹤见跌跌撞撞跑回来,见状急忙大喊。
付南星最后看了鹤见一眼,淡淡笑了笑:“鹤见,我没事。”
言毕,手上用力,引着长矛刺进心口……
忘忧草,含笑花,温柔乡里寻常到。那里也朱颜渐老,那里也白发凋骚,那里也洗沦烦襟了,那里也迎人笑桃花。
旧愁尽属少年场,万事全归两鬓霜。劝君早闻早心休,不教花有语,只听渔樵话。
聚窟州:《十洲记》
凿齿:《淮南子》
第84章 翼望山一
秘出亶爰山,再北行数百里,座下的缅箐兽就不肯多走一步了。
江无月跃下兽脊,回头看它返去。亶爰山已经遥不可望,江无月抬手,沿着衣襟下的白玉轮廓轻轻按挲,眼中一沉,提身自往北去。
一路避日而憩,夜里寻着雕禽顺兽穿山越岭。不几日,便将到得翼望山。
怎知刚望见翼望山山巅一点,忽听得不远处有兽动枝断,法炁轰声。
江无月遣雕落下,闪身躲在一棵树下,就见大片柏树林里,一只两人高的怪鸟,奔跃低鸣。
有翅又不飞,双足多蹒跚,三头争相往各处去,六尾上下翻腾晃荡不知摇摆哪一方,直撞得花飞树倒。
“原来是只鵸鵌……”江无月心道,“只知性子古怪,可没听说脾气暴烈。”
那一鸟三头,各自意见颇多。足下利爪尤泛金光,羽毛丝滑溢彩,六双眼睛锐利的锐利,惶恐的惶恐,忽而满地逃窜,忽而蹬地而起要搏个你死我活。
江无月又定睛朝前看去,一个白鬓青须的方士正和这鵸鵌竞相追逐不休。
那方士有些年纪,身手却是矫健多变,素衣一尘不染。只知是个修方仙道的,却不知哪门哪派。
好好的一个温顺鸟,怎的和人打起来了?江无月懒得多管,正要避去,只见鵸鵌足下刹土一顿,双翅猛地振起,跃上树梢头,似一道奇彩闪电,朝那方士飞扑过去。
啸声刺耳,江无月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