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茗扶着摇摇欲坠的凌陌,紧绷着自己,一言不发。
“季茗,你好歹说句话啊,哑巴了吗?”宋尧急得指责季茗,他总觉得以季茗的立场,该做到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呵护到位,可现在凌陌这个样子出现,季茗干什么吃的?
凌陌似乎对季茗这两个字格外敏感,她缩了缩身子,季茗把她拥得更紧。才多久没见,凌陌就瘦了几圈,清秀饱满的五官,瘦得立体。
季茗没有回宋尧的话,她咬肌紧了紧,扶着凌陌轻声说:“我扶你去给杨老师行礼吧。”
“不用你扶,我自己去。”凌陌挣开了季茗,划动手臂时,披在肩头的西装落在了地上,沾到了雨水。
季茗怔在原地,缓缓地蹲下,伸手去捡衣服,触碰到的只有雨水的凉意。
她被自己伤得彻底,真的要放弃了吧,她也会甩开自己的手,挣开自己。
季茗哑然失笑,这是自己选择的结局不是吗?
凌陌跌跌撞撞走到灵堂对着遗像鞠躬,她的手机从撞伤那天就丢在了程斯言家,如果不是在医院中偶遇一位探病的同学,她还不知道杨老师过世的事。
她懵圈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几天在医院浑浑噩噩,每天醒来都觉得天旋地转。有时候觉得身在梦境,有时候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甚至连自己受伤的过程都有些模糊了。
睡着的时候总在做梦,梦里都是季茗。
她记得杨老师家在哪,从医院走了半小时才到这里。
凌陌意识恍恍惚惚,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她不愿意接受自己遭遇的这些变故。妈妈去世了,爸爸打了她,程斯言跟爸爸吵架,季茗不要她了,杨老师也走了,她还剩下什么?
她好像一无所有了。
她的世界正如此刻的天空那么暗沉。
礼毕,凌陌走到室外,抬头远眺,任由风吹雨打,她不知道谁在拉自己,也不知道谁在为自己遮雨,只是觉得生无可恋。
人间不值得。
她累了,凌陌露出绝望的笑意,缓缓倒下,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了季茗的哭喊。
季茗哭了吗?她不知道,只知道得而复失的感觉,生不如死,倒不如一了百了。
脑震荡未愈,淋雨引发高烧,让凌陌突发性的休克,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
没有什么比等在抢救室外更加煎熬的,分分秒秒都是折磨。
季茗失魂落魄地倚靠墙边,神情呆滞。
程斯言和凌为详同时赶到,凌为详怒火中烧,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扇了季茗一巴掌。
“又是你,你看看你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子了?”他以为凌陌不顾一切逃出去是为了见季茗。
季茗伫立不动,生生挨了这一下,她慢吞吞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毫无惧意,也没什么反应。
“你够了,这是医院。”程斯言真是烦死凌为详这个动手的毛病,“你忘了陌陌是怎么伤的了是吧。”
凌为详拳头勒了勒,指着季茗道:“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现在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你。”
季茗的脸被打的泛着红晕,可她没有离去之意:“我想等她度过危险再走。”
“不需要你在这等着。”
“你别嗷了!”程斯言烦躁地吼了一句,转而对季茗心平气和地说:“你先走吧,有情况我电话联系你。”
季茗抵死不从,只是摇头。
她要等着,要等到凌陌度过危机,等到凌陌没事才会走。
“你...”凌为详实在怒气难消,不是季茗,这个家怎么会支离破碎,他当初不该心软。
碍于场合,他怕自己的失态传到他人耳中,只好作罢。
“人家都赶了,我们没必要赖在这。”
顾若清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她这几天一直在天海,季茗慌乱时给她发了信息,她便赶了过来。
程斯言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心脏怦然乱跳,她望着顾若清,眸间顷刻变得温柔,多日不见,顾若清清瘦了不少,只是周身那道无形的外壳,依然坚硬如石,即使距离这么近,程斯言也无法触及她。
她一定给自己的心门上锁了,她曾经的“怼人”不过都是在保护自己,承受过那么大的伤害,是如何坚持走到今天的?
再见顾若清,程斯言心又柔软了几分,这种柔软带着深深的心疼。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顾若清像刺猬一样,为什么孑然一身从不谈及感情,为什么对钱和名看得那么淡然。
经历过巨大的痛苦后,还能追求什么,也许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追求幸福的权利。
顾若清直视季茗,自动忽略其他人,只有程斯言的凝望闯入了她的余光。
她从程斯言身边擦过时,没有作任何停留,直接牵起季茗手:“跟我回家。”
“等会,等医生出来我再走。”季茗不肯,哀求:“若清,再等会好不好?”
顾若清发现了她脸上有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