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多了不少新鲜食材,甄楚机械地查看每层抽屉,试图用冷气给自己灼热的面颊降个温,他不敢回头,像是被火星一路追赶至此。
“你相信了。”
关上冰箱门的时候,尖细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那道白影轻飘飘坐在橱柜上。
甄楚没有理睬,拿出玻璃杯倒了点果汁。
“你相信他的话了,”影子不依不饶,以一种冷冰冰的,下判决的语气说道,“只要选择相信,一切会好过很多。”
“为什么不去看病?”先前那个有些哀伤的女声忽然出现,悲切地盘问,“在惩罚吗?惩罚自己是最蠢的事情,你真的做错过什么吗?”
瞬间,影子口中的声音如老妪粗嘎难听,“归根到底,你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你自己,是这样吧?”
甄楚尽可能地无视它们,可惜连出声叱责的底气都没有。
耳边传来疾驰列车脱轨般的尖锐呼啸,四周像被无形的浪头拍过,溶成一片飘飘荡荡的晕影,顷刻间白影云消雾散。他令自己强定心神,一口一口抿那杯果汁,等杯中液体见了底,聂雨河也正好从楼上下来。
“今天——今天我来做菜,”甄楚太尴尬了,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你煮米饭就好了。”
聂雨河往沙发扶手轻轻一靠,“那晚上吃什么?”
不继续那个话题总是好的,甄楚松了口气,重新翻冰箱,把食材检阅一番,他得出结论:“两菜一汤,还不错吧?”
看聂雨河要走过来,甄楚赶紧告诉他,“你就坐在那里!这点事我还是做得好的。”
他静默着拧开水龙头,反反复复冲洗手里的蔬菜。不知道为什么,连这样的小事忽然都变成电影里的慢镜头,仿佛每一滴落下的水,流经每一条绿叶脉络的痕迹,都清晰得纤毫毕现。而他自己也暴露在聂雨河看过来的视线里,与那些蔬菜的脉络一样毫无遮拦,似乎连满心的惴惴不安都能够被看透。
“你去那边坐着啦,”甄楚不自在,重新催促,“不相信我能做好对不对?”
素炒口蘑,青椒牛肉,再加一道菠菜蛋花汤。纵然烹饪过程心猿意马,他对这几个菜还算有信心。聂雨河坐在沙发上,腿上垫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正在查什么,甄楚走过去拍拍他:“快来吃。”
两个菜已经摆在了桌子上,汤还架在灶台。灯下一看,牛肉色泽鲜嫩,青椒翠绿诱人,那碟蘑菇切得薄薄的,也用葱丝和胡萝卜点缀得恰到好处,无声地催人动筷。
聂雨河不由得微笑:“啊,什么时候成了大厨?”
甄楚还沉浸在晚餐大功告成的成就感中,忘记了先前的难为情,“我之前也都做得很不错吧?”转身又要去端汤,一边兴致勃勃地催聂雨河:“快吃一口,我还没来得及尝。”
聂雨河从善如流,夹了片蘑菇放进口中,舌头传达来的味道却和料想中迥异。他慢慢咀嚼,尽量让自己别露出太惊讶的表情,最后咽进肚子里,称赞道:“很不错。”
甄楚心满意足地把汤端来,分别盛了两碗,也坐到桌子边,像模像样地夹起一块蘑菇,才刚进嘴里就吐了出来:“这怎么是甜的?”
他又夹起一块牛肉,发现也有股甜味,于是难以置信地打开柜子,拿出两个调味瓶比对。两个小玻璃瓶几乎没区别,连里面存放的白色粉末也如出一辙。他分别蘸了两口,沮丧地意识到,自己多半是把糖当成了盐。
“别吃了,这什么啊,”甄楚把筷子一丢,又看了聂雨河一眼,“你还要哄我。”
他垂头丧气坐了一会儿,忽然燃起一线希望,拿起汤勺舀了一口,轻轻慢慢地吹着,等喝进肚里,总算面色稍缓。
“别吃那些了,”他碰碰聂雨河的手臂,“汤还不错,可以喝。”
聂雨河没说什么,转而把菜倒进锅里,重新开火翻炒。他大约又加了调料,等再端上桌时,味道总算能和不错的卖相匹配——起码没有刚才那股违和又过头的甜了。
面对改良后的晚餐,想到自己居然连炒菜也能出岔子,甄楚很不高兴,而这点不高兴迅速被热腾腾的食物赶跑,他开始专心致志享用面前的饭菜。
一时间没人开口。
米饭被头顶的灯光一晃,显得粒粒饱满,圆润透亮。甄楚扒了几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饿了。牛肉下了两次锅,口感没那么嫩,却因为混合了先前的甜味,难得地提了鲜,细细咀嚼之下,也别有一番味道。雨还没停,因室内格外静,淅淅沥沥的雨声便清晰入耳,成了抚人心神的天然白噪音。甄楚细嚼慢咽,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切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期待,所渴望的。
确切说来,他从未对自己的期待定下过什么明确的标准,像怀抱着一张有缺口的拼图漫无目的地行走,居然真能遇上严丝合缝的对应品。一瞬间他下定决心,把此刻眼前所看见的,连同鼻尖所嗅,双耳所听,肌肤所感的,都永永远远印在头脑中——最重要的当然是面前的人。或许过去的很多经历已被丢到了脑后,或许未来还有很多事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