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恪转脸向她,道:“妧妧,你在这里难免受委屈,跟我去西北,虽不能像从前一样,但至少无人敢为难你,不好么?”
燕燕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即便有委屈,至少我靠的是自己。”
闵恪默然,燕燕看看他,又道:“且我在西北,若被发现,岂不是连累你?”
闵恪正要开口,她知道他要说什么,道:“纵然你不怕被连累,我怕。”
她是他的姑姑,过去现在都有保护他的心意,抬手抚上这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道:“飞卿,他们都已不算我的亲人,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千万不能有事。”
闵恪心中触动,她的兄长,他的父亲,以异常残酷的手段夺得皇位,却日渐昏庸,放任奸臣把持朝政,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一片乌烟瘴气,他早已与这些格格不入了。而他的母亲因不能接受父亲犯下的滔天罪行,早在十一年前便服毒自尽。
亲人,可亲的人,他如今又有几个呢?
她的手温暖柔软,融化了这些年凝聚在他心头的冰霜,他整个人都活泛起来。这感觉太好,好得令人不愿再失去。
次日洪大夫被请到薛府,看了闵恪的眼睛,说了一堆复杂难懂的医理,燕燕还以为有希望,却听他道:“总而言之,公子失明乃体内余毒所致,老夫医术有限,爱莫能助,惭愧!”
燕燕心又沉下去,叫人送他出去,禁不住又落泪。
闵恪道:“姑姑不必难过,我那边有位程先生,妙手回春,医术极高,我想他应该会有办法的。就算他没有,西北外商往来频繁,不乏能人异士,总还有希望。”
燕燕思之有理,擦了擦眼泪,道:“那你早点回去罢,免得误了诊治的良机。”
闵恪面色有些顾虑,道:“回去路上多变数,我现下不方便,只怕难以应付。身边人总不及姑姑可信,姑姑可愿送我一程?”
燕燕其实也不放心,闻言更不忍拒绝,便答应了。
计划送到西安便回来,来回大约要两个月,这几日便都忙着交代生意上的事。
恐闵恪憋闷,每日叫那弹琴的,说书的,唱曲儿的去给他解闷,花样繁多。然而闵恪对这些丝竹肉音兴致缺缺,只喜欢吃鱼。燕燕想他大约是在西北待久了,难得吃到江南的肥美鲜鱼,便欲罢不能。
厨房每顿烧鱼,红烧鲫鱼,糖醋鲤鱼,松鼠鳜鱼,燕燕每顿替他挑鱼刺,倒也不厌其烦。
这日准备停当,一行人六辆马车,燕燕与闵恪坐第一辆,淇雪带着两名小丫鬟坐第二辆,高嬷嬷恐路途遥远,照应不过来,带了徒弟初七坐第三辆,其它三辆车装的都是货物。几名家丁和闵恪的随从都骑马跟随,看起来浩浩荡荡。
燕燕在门口与沈仲又说了几句话,正要上车,桂清跑过来抱住她道:“婶娘,我也要去西安,您带我一去罢!”
燕燕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这孩子知道了,有些气恼,又无奈道:“我是去做买卖,又不是游山玩水,你跟我去做什么呢?”
桂清道:“我要去参军,我不要待在家里混吃混喝,到了西安,我便可以去甘肃找襄王!”
燕燕一把捂住他的嘴,向马车上看了看,道:“不要闹了,好生在家待着。”
桂清攥着她的衣袖不松手,小厮来拉,他便哭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我要去西北参军,我要去找襄王,婶娘您就让我去罢!”
燕燕头大如斗,淇雪见闹得不可开交,下车对她耳语道:“夫人,您先带他去西安,让他一路上过过瘾,再带回来不就完了。”
燕燕见桂清哭得可怜,也只能如此,便对他道:“好了,别哭了,上车罢。”
桂清立马破涕为笑,欢欢喜喜地上了淇雪那辆车。
燕燕也上车,闵恪靠着一个玉色纱枕在解九连环,知道她上来了,笑道:“那孩子是为了去西北参军,才离家出走的么?”
燕燕没好气道:“都是你,闹得他没个安生!”
闵恪将两枚玉环解开,又合二为一,道:“富家子弟愿意参军的少,有此志向是好事,怎么怪起我来了?依我之见,你不如让他跟我走,免得以后他再跑出来,遇上土匪,可没人帮你救他了。”
燕燕不赞成道:“军中日子艰苦,且上阵杀敌多危险的事,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闵恪道:“你总不能养他一辈子,我让他在行辕当差,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将来有机会建功立业,岂不是他们薛家的福分?”
燕燕不作声,只看着他手指灵活地拨弄玉环,没过多久,九枚玉环便被一一取下,比能看见的人还快。
燕燕道:“让我试试能否蒙眼解开。”
闵恪将玉环又套回去,燕燕接过来,用手帕蒙住眼,摸索许久不得其法。
闵恪听着玉环碰撞的轻响越来越急,知道她急了,笑道:“其实解九连环有种算法,掌握了这种算法,即便看不见,也能很快解开。”
燕燕听他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