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秋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同他一起的是宋逾白,她长身轻摆,腰肢摇曳,忙扶住什么才站稳,叹了口气。
夏无心冷不丁抬眼,二人恰好对视,宋逾白面上没什么表情,却忽然转过身去,负手看着鼎壁,一言不发。
隔着众人,夏无心都能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正想要上前,夏春秋却忽然抬手,炉鼎飞天而起,一头扎进了漫天云雾中,稳稳漂浮在云上。
炉中闷热,几人便顾自飞上鼎壁,在墙头一样的鼎口坐着,谈笑风生,而夏春秋似乎心情一直颇好,没了往日的凶恶,大家就也放开了些。
“无心,快上来!”燕桥四平八稳地立于上方,冲着鼎内喊道,声音撞击黄铜,形成回音阵阵。
夏无心正想回绝,一旁的苏斜月就拉着她手臂,强行带她跃上边缘,毫无遮挡的风顿时将二人包裹在其中,脚下是绵软细腻的云彩,正随着路鼎的前进,飞速向后退。
时不时有山川峰峦闪过云雾的缝隙,深绿的林木和黑灰的石壁纵横交错,偶尔能看见些城镇的楼阁,是凡间的四海盛世。
夏无心一时被这风景迷了眼。
“这昆仑山,也不知我师父去不去。”池摇冲着远处的云雾叫喊了一声,然后坐下,期待道。
“你想家了?”苏斜月眉欢眼笑地说,同她一起坐下,伸手扯扯夏无心的衣摆。
而夏无心却忍不住,低头朝鼎内看去,如今里面只剩下了宋逾白一人,她正盘膝坐在角落,俯视看去,显得身影很小。
硕大又昏暗的路鼎中,那身子极为寂寥。
夏无心心中升起些酸楚,轻轻拍了拍苏斜月,纵身跳下去,苏斜月来不及说什么,只得收回伸出的手。
“唉,斜月,如今这等事也不算少见,我们神仙不拘泥于此,何况宋先生既有学识又是好相貌,也配得上无心。”燕桥看出了苏斜月的不对,在她耳边低低道。
一旁的池摇闻言,忽然没好气地呛道:“大师兄此言差矣,夏无心不学无术,仙法又差,怎么能配得上宋先生这般的好人。”
她这些日子早就听说了风言风语,震惊过后,便是好一阵的捶胸顿足,直怪自己迟钝,竟从未看出不对,还信了夏无心的鬼话,放弃追逐宋逾白。
此事一直闷在她心里,一提便火冒三丈,怒发冲冠,恨不得活吃了夏无心。
“无心如何配不上宋先生,一个半仙,一个凡人,若是配不上,该是后者!”苏斜月忽然道,她言语冷静,但杏眼圆睁,明显是动了怒。
众人纷纷噤声,面面相觑,尤其是池摇,惊得不敢言语。
苏斜月温婉柔和的性子是出了名的,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故而也没人再敢多言,纷纷岔开了话题,聊起了秋高气爽,气温几时会凉。
另一端,夏无心并不知旁人的言语,她正缓步靠近宋逾白,在她面前慢慢蹲下。
“怎么。”宋逾白张开一双琉璃目,漠然道。
“这里面多闷,我带先生上去,如何?”夏无心轻声道。
“不必。”宋逾白垂眸,继续合眼。
夏无心见她额头都出了汗,便知道她又是嘴硬,于是二话不说,伸手握住她手腕,腾空而起,站在了光滑的黄铜上。
她是半仙站得稳,宋逾白却当即脚下打滑,一把攥住了夏无心的衣襟,这才站住,与此同时,也将夏无心拽到了自己面前,远远看去,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宋逾白自己也意识到了,连忙松开手,转身面对云雾,心如擂鼓不说,气闷也涌上心头。
炉鼎忽然一震,她又是一个没站稳,亏得夏无心站在后面,对着她腰间一揽,将她纤长的身子扶住,也顺道把人圈在了怀里。
凉风吹散云雾,也吹散二人的发丝和衣袍,如旗帜一般猎猎作响,是比里面要舒服许多。
只是一只手一直放在腰间,宋逾白说不清自己如今是热还是冷。
“你扔了。”她忽然道,声音清冽,冷淡。她今日一眼看见夏无心,便不爽到现在,那衣裳是真正的晚霞织就的云锦,她自己珍藏了许久,一针一线缝好,全拿去给了夏无心。
可她竟没有穿。
“在此处。”夏无心戳了戳自己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先生亲手做的,我不舍得现在就穿,非得等到蟠桃宴当日才行。”夏无心自豪地晃了晃包裹,“若是可能,我倒是一辈子都不愿穿上身,便永远都不会坏。”
第42章 落水
宋逾白眼中的薄冰终于融化了些许, 轻嗤一声:“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何必这般小心。”
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嗓音却明显变得柔和, 她轻轻摆动双肩,将自己的腰肢从夏无心手中拿出,垂眸看着脚下的万里浓雾。
许久不曾这般腾飞于云上了, 如今这凉风拂面,倒真有回到往常的错觉。
只是身后的人,早已悄然调换。
炉鼎飞了一天一夜,天象都尚且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