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狰狞的划痕,她的背便像是最为莹润的白玉,细腻得看不出毛孔,只是如今上面布满了血痕,令人头皮发麻。
苏斜月本就心软,如今便红了眼眶,正凝聚仙力,一点一点替她修复伤口。
“先生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会弄出这么细密的伤?”她忍不住问。
宋逾白没说话。
苏斜月轻轻抿唇,一阵无言,却还是细心拂过她肩背,过了许久,才又打破沉默,柔柔笑道:“我真的不曾想过,原来先生就是帝女。”
“那日,多谢。”宋逾白忽然道,声音清冽淡漠。
苏斜月一愣,才反应出她说的是劝她不跪之事,莞尔道:“我虽心疼无心,却也明理,何况先生肯听我讲那些女儿心事,我一直感激在心。”
听她这样说,宋逾白心一沉,不由得捏紧了怀里那个小小的荷包。
“那你还……”
“自然,我对无心的感情,是日日年年累积的,哪会轻易动摇。”苏斜月笑着,眼神带了一丝试探,犹豫道,“只是无心对先生,似乎也是我这般情感?”
宋逾白双肩微抖,没有回话。
苏斜月眼明心细,立马了然,贝齿慢慢咬住下唇,后又收起哀伤,继续说:“可惜先生,似乎志不在此,也是,您是九天上的龙凤,总有一日要回到天宫,哪会纵情在小小的凡间。”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宋逾白反应,只是对方正背对着,唯有轻颤的肩和手,能显露出她内心的挣扎。
“可无心如今听您的话,远远胜过听我的。所以,我能不能斗胆拜托先生,若是有机会,帮我将这难以启齿的心思,透露一番?”
“不要。”她话音未落,宋逾白便冷声回答,与此同时,披衣起身。
她转过来时,眼波如同刚化开的冰水,带着凉意弥散,看得苏斜月后背一凉。
宋逾白似是有什么话要说,饱满如莲肉的双唇翕动了一会儿,淡淡吐出几个字:“你若想,自己说便是。”
说罢,她移开目光,道了声谢,转身便要出门。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夏无心的脸出现在门缝里,曜石般的眼眸晶亮,笑得开怀道:“先生,你瞧我给你买了什么?”
说罢,她便将那衣裙拿在手里,往宋逾白脸上晃了晃。
“正巧,疗伤也好了,都是皮外伤,不必担心。”苏斜月笑眯眯说着,伸手推开门,走过夏无心身边,轻轻勾住她手腕,语气柔和似水,“无心,让先生换上罢,我们去叫人,再上些热菜。”
夏无心被她拉走,唯留下一团布料在手中,宋逾白低头看着,忽然觉得眼前蒙上层雾气,随后忿忿将门关上,独自站在昏暗的屋子里,愣神良久。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她声音极轻,喃喃细语。
她衣裳换得很急,似乎在害怕什么,几乎没注意到,自己穿的并非男子的衣袍,而是一件罗裙。
门外,夏无心刚唤来小二上菜,门就倏地大开,一道微风绕耳,抬首间,恍若隔世。
乌发披散在身后,眉眼清淡,却胜过一切浓墨重彩,云肩撑起一团日光,将肌肤衬得白里透亮,月白的布料包裹着纤细的腰肢,下裙上部的蜀锦围着腰缠了几圈,露出一片凤尾纹样,放下清清淡淡的白,像是云烟薄雾,倾斜而下。
夏无心脑中忽然冒出句宋逾白教过的文词:“佳人佩明月,笑语含春姿。”
只是她不笑,她想。
“你怎么拿了件,件衣裙给我。”宋逾白脸颊一片粉色,轻声责备,她早有百年没穿过女子的衣衫,如今换回来,还有些不适应。
“这多美。”夏无心说着,竟嘿嘿笑了起来,脸比宋逾白还要红。
后面闻声而来的苏斜月和池摇,也愣了一瞬,半晌说不出话来,虽说面目没变,但换上女子衣衫后,原本笼罩着她的仙法尽破,才是将她原本的容貌,一分一厘地展现出来。
“先生,快,快坐。”池摇磕磕巴巴道,说罢,连忙捂脸,不敢再看。
宋逾白移开目光,绕过夏无心落座。
夏无心不知宋逾白这是怎么了,但也不计较,开开心心坐下。
幸好窗外实在热闹,吆喝声喧闹声不绝于耳,又来来往往的多是衣衫华贵之人,故而四人齐齐往外看,倒也省了尴尬。
临安城最有名的并非白日的坊市,而是暮色降临后的夜市,太阳一落山,众多白日不开门的铺面也纷纷开店迎客,华灯陆续点上,远远望去,犹如碎星落了满地,同天边星辰交相辉映,甚至隐隐有超过之势。
酒楼下的空地,此时最为热闹,河水潺潺,莲花灯从源头飘来,星星点点的火光将水面照亮,桥上挤满了看灯的人,熙熙攘攘,全是人头。
“师姐,我们何不下去瞧瞧?”夏无心看得津津有味,又指着远处飘向天空的几片亮光问,“那是何物?”
苏斜月抬眼一看,轻声道:“孔明灯,传说写下愿望,便能被上天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