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国木田独步规划的位置方向化为清晰的地面铺陈在他们脚下,太宰治绕着废墟转了两圈而后顺着台阶走向半开的铁门,生了锈的老古董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悲鸣,扑面而来的灰尘揉杂着令人作呕的腐气,弥散开杳无人烟的阴冷和静寂。
“看样子我就算失忆了也是撬锁的一把好手。”
太宰治望着被撬开的门锁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被他牵着手的小跟班头如捣蒜相当捧场,对上视线了也一副崇拜者的模样。四岁的中岛敦心思单纯清若无鱼,他才分不清什么是好是坏,只要太宰治喂,毒药都能当糖豆吃下去。
无关者艳羡牵连者无奈,太宰治轻笑着伸手揉了揉小跟班毛绒绒的脑袋,他说敦君啊你怎么什么都信,对上那双茫然的大眼睛便又添了句,算了,你只信我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我不会害你。
布满泥灰的冰冷瓷砖从脚下蔓延到房屋深处,狭小的楼梯兀自向上淹没在静谧的阴暗里,斑驳的扶手剥落朱漆覆盖重灰,中岛敦眨着眼睛凑上去吹了一口,而后被呛得直打喷嚏。
“一楼没东西,”太宰治握着手电筒扫了扫,轻笑着一边帮小老虎顺背一边和国木田独步核对信息,“我记得二楼有间屋子是关着的,要往废墟那边走走,不知道塌了没有。”
【“你想起来了?”】
“不多,零零碎碎的。我来过这,确切的说,一个月前敦君带我来过这儿。”
残留在记忆里的片段落满了细碎的阳光,中岛敦拉着他站在二楼的走廊里一间间推开尘封的旧门,而后耐着性子摸进去,叼着手电筒细细翻找着仅剩的线索。他记得对方落了灰尘的发丝,记得那双望着他就会氤氲光晕的眸子,记得中岛敦慌乱的抢过他手里的刀失手差点把国木田独步钉在墙上,记得他从对方手里偷吃的可丽饼,甜的几乎要融进心脏里。
他记得他们走过黄昏的河畔踩过吱呀作响的楼梯,记得中岛敦的车技,一踩油门差点把他从副驾驶的窗口甩出去,他记得漏进车窗的绿荫记得脚下泥泞的土地,记得他们踩着落满灰尘的楼梯一阶阶爬上去,微弱的手电光扫过探查过的房间,最后停留在尽头的档案室前。
废墟在剥落的门牌前驻足。
阳光穿透绿叶间的缝隙吞掉了手电筒微弱的光,太宰治轻弯唇角正打算说些什么,却在自家后辈放空的眼神中将一切都咽了回去。中岛敦在发呆,顺着塌陷的墙壁望向层层叠叠的林海,狂风掠过树梢裹挟着碎叶扑面而来,太宰治听到悉悉索索的喧嚣中夹杂着纷乱的电流音,而后耳畔炸响联络器中一阵轰鸣,他看见中岛敦微侧过头刘海和吹落的绿叶擦肩而过,阳光碎在他的瞳孔里,漫开浅浅的笑意。
“太宰……先生……”
【“太宰你现在在哪?!”】
而后时间停滞轰鸣四起,世界遁入黑暗的沉寂。
6.
【“很抱歉……东西涉及机密需要秘密处理,只要做个梦就好了,醒来什么都会忘记。”】
7.
太宰治是被联络器里的声音吵醒的。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坂口安吾破了音的嗓子震得他脑袋发晕,卖力的程度就像他已经踏上黄泉路命不久矣。脖子很痛,腰也痛,空气里的灰尘呛得他仿佛要咳完肺里仅剩的空气,闭塞的空间里零碎的阳光落在灰尘上像是碎落的星星,他抬手点了耳机打开麦克风,咽了口唾沫模模糊糊的整理思绪。
“活着呢。”
联络器对面安静了片刻,而后传来坂口安吾的声音。
【“……侦探社的人正在来的路上,国木田独步没有生命危险,从什么时候开始昏迷的我并不清楚,这之后,太宰,拜托你忘了这件事吧。”】
“啊啊知道了,下回麻烦你们的人做事谨慎点,只消除一个人的记忆,这是什么新时代的整蛊手段吗……”
【“……上头空降的新手,本来处理对象是中岛敦,撞上你是个意外。”】
“所以制造线索再把敦君骗过来?搞笑也要”
【“太宰?”】
太宰治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
有人像是突然放松般大口喘息,而后被灰尘呛住咳得几乎背过气去,他意识到自己正被什么人圈在怀里,牢牢地,没受到爆炸一丝半毫的侵袭。没有瓦砾没有钢筋,那些炙热的血液从少年的伤口落下来染红了他苍白的绷带,晦涩的阳光里那双紫金色的眸子温润如玉,他伸手抹过少年的脸颊,中岛敦笑了笑,而后有什么东西从瞳孔中漫出,落在他的脸上,淹没在灰尘里。
他说太宰先生,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他说啊咧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怎么就哭了呢。
他说您别看着我了,我会保护您的,我要保护你。
“我听到了。”
太宰治轻声笑了笑。
“不过好话只说一遍,所以出去了先别睡。”
“等等我,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