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一边为她插好新折的梅枝,一边道:“你头上的梅花因我蹭掉了,我才新摘了一枝。”
梅枝表面若没特意磨过,会有些粗顿,插.入时会牵扯到发丝,隐隐有些痛。可是沈越的动作极缓极轻,她没感觉到一点疼痛。
周梨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在这安静的冬日灶房里,头顶的那些发丝被牵引的感觉,被无限方大,勾得她身心一阵痒意。
因为沈越中了解元,她还特意向来吃豆花的读书人打听过,一个解元日后的前程大抵如何。解元来年会参加春闱,可能中进士,届时,京中许多达官贵人家会到榜下来捉婿,指不定就被哪家官家小姐看上了。若是有机会参加殿试,中个状元,没准还能与皇家结亲,一步登天。若连续三年春闱不第,最差也能当个七品官员。
七品,她们的县令大人,就是这样大的官。她听说过,她们县令的夫人,据说也是为官家小姐。
这样前途一片光明的沈越,此刻竟在为她一个寡妇簪发?
她心里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忧心,鼻头一酸,眼眶倏地染上一圈润红来。
“好了。”半晌后,沈越端详着青丝间的梅枝道。
周梨没回头看他:“三叔,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好。”
沈越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想到再逗留的理由。
“那我走了。”
周梨“嗯”了一声,点头。
沈越最后看一眼她发间的腊梅,慢慢退到灶房门口。却似又想起什么,驻足。
“阿梨。”
周梨偏过头去看他:“三叔还有事吗?”
“可不可以再叫我一次,名字。”沈越殷切地看着她,仿佛她若不叫,他会非常失望。
周梨咬着嘴唇酝酿一番:“S……”却终究转了音,“三叔。”
“对不起,我不习惯。”周梨双手撑到灶台上,沮丧地低下头。她怎么不明白沈越的意思,可是她真的不想耽误他。
“没关系,你慢慢会习惯的。”
周梨闻言一惊,再抬头时,灶房门早已空空荡荡。
沈越离开了。
周梨站在灶台边,看着那处他站过的门口,良久才回过神来。
洗了碗,走出灶房时,天已经黑下。李氏走了,便只剩她一人在。以往这样的时候也挺多的,只是今夜,她的心绪久久得不到平静,总觉得这偌大的院子,有些闷,抬头望天,天幕黑压压一片,不见半个星子,沉沉的黑幕,就像顷刻要压下来。
她出门转了一圈,又回来,洗漱上床,一夜纷繁杂梦。
自那日后,沈越总是隔三差五有东西送来店里,不是家里的番薯吃不完,就是土豆吃不完,要么就是书院的笔墨纸砚用不完送来给宝儿用。总之,三五日便会送来个东西。
他送东西来时,大部分都是李氏收,周梨站在店里看见他来,都会借故躲进后院。
沈越没见到周梨,也从不问。
李氏一开始没察觉什么,但很快发现,沈越每回送东西来,一双眼总会有意无意向店里瞟上两眼。
虽然他做得很隐蔽,但还是被李氏发现了几次。
并且最近王许,也没事往这边跑,他倒不是来送东西,他来买东西,两三日来买一次豆花,有时候在店里吃,有时候打包回去。
只是王许来时,周梨不会特意找什么理由躲起来。
李氏虽看得清明,但也从不在周梨面前提这些。如今她放了阿梨,阿梨就是自由的,嫁给谁,不嫁给谁,都由她自己做主。
只是有时候看着阿梨同王许在店里谈笑风生,不免想若是哪一日沈越撞见,同样是来店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王许就能轻而易举遇见阿梨,而沈越却一次也没能遇上过,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而后来沈越真就撞见了。
这日是冬至,天气还算晴朗,太阳有些发白,天幕是淡淡的蓝色,沈越下学路过周梨的豆花店,手里拿着一只长型的木盒,内里放着一杆毛笔,他打算送去给宝儿。
刚走到店门口,一抬头,就看见店内靠里的一张桌旁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大喜。自那日他唐突了她之后,已足足有半月没看到她了。正准备上前,然而下一刻,却看到桌子对面的王许。
王许不知道在说什么,神情眉飞色舞的,周梨正看着他,笑容灿烂。
清泠泠的笑声传来,沈越停下了步子。
一种类似于生吃了一颗酸枣的滋味突然席卷蔓延,他在思考,要不要走过去。
还是不要了吧……
他收回脚,转身离去。
王许正给周梨讲着笑话,无意间看向门口,不免讶然:“咦?那不是三叔吗?”
周梨闻言,心跳了一下,回头去看。果见门外的长街上,一抹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的步伐匆忙,很快隐没在不远处的转角。
一瞬的心慌很快平复,她收回目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