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卜凡刚离婚的时候,路知忆只有三岁,没觉得自己和其他小朋友有什么不一样。
但她稍微大一点,就觉察出自己的“特别”了——自己的生活里只有妈妈和她的姐妹,没有少了爸爸和他的兄弟。
当别的小朋友问她为什么没有爸爸接的时候,她潜意识里不想告诉她真相,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她们不一样。
所以,她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我爸爸在国外工作,没办法接我。”
但很快,全班的小朋友和家长也都知道了她说的这个谎话。
这个谎话自然传到了易卜凡耳朵里。
但易卜凡没有和她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她什么都没有和路知忆说。
直到路知忆自己忍不住问她,她才开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那个小朋友,我和你爸离婚了,所以你爸不来接你?”
小路知忆低着头,眼角泛着泪花,小声说:“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没有爸爸,他们都有爸爸,我害怕他们知道了就不和我玩了。”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爸爸妈妈不生活在一起了,对他们而言,和永远失去了其中一位的区别不大。
易卜凡叹了口气,蹲下身,视线和小路知忆齐平,说:“所以我没有生气,想合群从来都不是错事。”
“但我说谎了,你说过,撒谎不是好小孩,撒谎鼻子会变长。”
易卜凡被她逗笑了,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言语中带着些笑意:“鼻子这不也没变长嘛!”
“路知忆,我不想你撒谎,最终的目的不是你成为一个好小孩,而是因为诚实和真诚,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品质。”
“你不会永远都是个孩子,等你长大一些,就会发现,说不说谎在一些时候并不是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诚和诚实的唯一标准。”
“人很复杂,由这些复杂的人组成的社会也是复杂的,所以坏人有时候会扶老人过马路,善良的人也会说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在不触碰法律的前提下,若只用一个标准衡量人的善恶,未免有些刻薄了。”
…
“所以,”路知忆郑重地拍了拍沈南沨的肩膀,“沈姐姐,你在我这儿,还是个很好的小朋友的。”
沈南沨嗤笑了声,对她作揖道:“谢谢路三岁的认可。”
“害,”路知忆忽然觉得不对劲,“我刚喊你沈姐姐,你居然没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
“是不是憋着大招?”
沈南沨把路知忆的手拍开,笑意粲然,顺着她说:“嗯,我憋着好大一个招。”
她把路知忆的卷子抽了过去,说:“一次三百,看在巧克力和糖的份儿上,便宜你50,一次二百五。”
路知忆一愣:“之前不说免费吗?”
“我之前说的是‘这次免费’,懂?”
路知忆失笑:“得,行走江湖多年居然栽你这儿了。”
沈南沨嗤笑:“这只能说明你见识少。”
“不对,”路知忆砸么过来味儿了,“沈南沨,你说谁二百五呢?!”
“谁答应谁是!”
沈南沨说完,还朝她做了个鬼脸,路知忆无语:“你几岁了,沈姐姐?”
“我大你三岁,六岁。”
路知忆嗤笑,蹭了下沈南沨的肩膀,沈南沨眉头微皱,但路知忆正盯着风扇发呆,没有注意到。
“你们好学生不上晚自习吗?”
沈南沨看着路知忆的卷子,顺手抽了支她的笔,边在上面圈画,边回道:“上,但也不是必须要上。”
“啊?”
沈南沨抬眸看着她,眼里满是理所当然:“不想上可以请假啊。”
路知忆点了点头,感叹道:“高中老师真好说话。”
沈南沨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后来,路知忆才明白,不是老师好说话,是因为请假的人是沈南沨。
说话间,沈南沨已经给她圈好题,把卷子铺到了她面前。
路知忆一阵不好的预感:“这是啥?”
“要是实在不想做,就重点做这几道,这几道题知识点比较综合。”
路知忆看着卷子,明白了什么叫“请佛容易送佛难”。
她不知道别人家佛怎么送,她的这尊佛得用卷子送。
沈南沨给她圈的题几乎是一张卷子的“半壁江山”,路知忆边崩溃边做完了。
路知忆伸了个懒腰,刚想和沈南沨嘚瑟一番,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晚风吹动浅蓝色的窗帘,路知忆看着她,用手比了个“相机”,把睡着的人和她身后绚烂的晚霞放在了一起。
路知忆放下试卷,趴在桌子上望着身边睡着的人,眼眉如画,只是微微蹙着。
“你怎么连睡觉都要皱着眉啊?”
路知忆望着沈南沨,下意识想伸出手帮她把皱着的眉舒展开,但觉得会吵醒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