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忻然该是看出来了。年轻的艺术家推给她一个小吞杯,满上了酒。
“我不能再喝了……”暨苒说。
“喝……”李忻然
暨苒抚着酒杯边沿,犹豫半晌,举起那杯烈酒,将酒液全都灌下了肚。
喉咙和腹部都火辣辣的,连带着脑袋也重新开始昏沉,她捏着鼻梁,说:“你不走,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这么久没见,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李忻然说,“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答不上来就喝酒,嗯?”
暨苒张张唇,竟然不知道要问什么。
问什么?
难道问“你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吗?
副总裁还记得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小白兔听话又可爱,自己稍微逗逗她她就会脸红,收到她的赞许眼睛都在发光,嘴唇很软、声音更让人心烧,高潮的时候她那双眼睛会迷蒙地看过来、瞳孔会稍稍放大,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天堂。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
不仅是这样。
早些年,暨苒的母亲曾经打电话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催婚,给她安排相亲。
哪怕是隔着太平洋,她也能寻到方法给她介绍些一表人才的男人。
公务员、大学老师、个体户、留学生、博士。说能把她养的心满意足,让她婚后辞职、安心照顾孩子;
觉得她性子太过要强、配不上他;嫌她生活作息不规律、没办法做个好妻子。这么多年下来,她母亲的尝试没有一次成功过。
暨苒不是看不起他们——她只是觉得没必要互相祸害。
这些问题,都在暨苒和家里出柜之后解决了。母亲不再来烦她,这只小白兔更是她手下的得力助手。
当时还是助理的暨苒看着她常常会想,过几年她提上去了、就把李忻然跟着也提上去,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她是两全其美的、平衡工作精益和生活的办法,暨苒不能再满意了。
她独独没想到李忻然会走。
只有你失去了谁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她。
桌子那边的李忻然失了耐心,“你不问,我就问了?这轮你就白喝了。”
“你问吧……”暨苒说,“我听着呢……”
“在谈恋爱吗?”于是她身前的女孩儿问她。
副总裁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在她心底生长。像藤蔓,却带着刺为什么问她在不在谈恋爱?
为什么问她?
“没有……”暨苒说,“你呢?”
“这是你的问题?”
暨苒点头……
李忻然喝了面前那杯酒,又满上。
那些藤蔓的刺一瞬间戳穿了她的供血器官。暨苒低着头笑起来,偏开眼不去看李忻然,“现在的工作辛苦吗?”
“辛苦……”李忻然伸出手,“看……”
暨苒用酸胀的眼去看她昏暗灯光下的手。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只不过肌肤上坑坑洼洼的、竟然多了很多茧和疤痕。
“怎么搞的……”她低声说。
“烧陶和做作品的时候弄得,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李忻然微笑,“你摸摸……”
她将手摊平在桌面,放在杂乱的酒杯和小食间。
暨苒伸出手,碰到她结茧的指尖。
她被火烫了似的猝然收回手,“你要问我什么?”
“嗯,那这几年有和谁交往过吗?”
暨苒喝酒……
李忻然点头,“男的女的?”
暨苒再喝酒。
“暨姐姐,你再喝,就要醉了……”李忻然敲敲酒瓶,好笑道,“你还没问我呢。”
“你为什么……”
她说不下去话了。暨苒咬着唇矮下身,捂着额头歇了好半晌,才道:“为什么辞职?”
“什么时候?”她痛苦纠结,李忻然却一点儿不在意似的,“从SSA?”
“对……”
“我当初不是说过好多遍么,我不喜欢了,想要换个环境……”
年轻艺术家将杯底在桌面上磕了磕,“这个问题不算数,你再问一个。”
暨苒仰起头,歇在身后的沙发上,不做声了。
一会儿她身侧一重,李忻然坐到她边上来,“累了么?”
暨苒点点头。
“想回家吗?”小朋友又问她。
这回她摇头,将小臂搭上眼睛。
李忻然移开她的手臂。暨苒艰难地睁开眼,这回看清了她的眼睛——眸色深深,暗沉地固在她身上。
李忻然将她的手揉进手里。粗粝指尖在她掌心按了按、又轻佻地勾了勾,“暨苒……”
“那要不要去酒店?”
她疯了……
暨苒想……
她一定是疯了。
因为酒精烧红了一大片、眸色潋滟又湿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