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思觉得自己在这首探戈中的表现十分局促、笨拙,远远不如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的唐娜,毕竟她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钢专生。
不过乐观一点想,好歹在这一首曲子结束之后,她没有踩到希尔达的脚,也没有把希尔达撞翻,更没有把头槌砸到希尔达鼻子上。随着曲子结束,录音机自动停止了播放。希尔达松开了她的手,她站在希尔达的面前,内心仍然被层层疑云所笼罩着。
希尔达的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她后退半步看着陶乐思,两人相隔一步之遥。然后,希尔达用很轻的声音问她:“你不是桃乐丝·恩格尔,对吧?”
陶乐思回宿舍的时候,是一路狂奔回去的。
寒冷的空气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她以冲刺的速度跑过空地中央的喷泉,脚步声重重踩在宿舍楼梯上,惹得一层餐厅中几个正在排练的男生探过头来查看。
宿舍条件比较艰苦,每一层只有两个公共卫生间。陶乐思闯进其中一个卫生间,冲到盥洗池前,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冰冷的水扑到发烫的面颊上,陶乐思觉得砰砰跳着的心脏勉强能够平复一点。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冷静,于是又左右开弓开始抽自己大耳刮子。
在练舞室中,跳完那支并不完美的一步之遥,希尔达问她:“你不是桃乐丝,对吧?”
陶乐思在白色的灯光下看着希尔达。希尔达已经不年轻了,而且她太瘦了,以至于能够看得出她面孔骨骼的轮廓。她也因此显得眼睛过大,嘴唇也不够丰满,但是她仍然很美,如同她诠释艺术的方式,一种奇特的、并非甜蜜的美丽,像是精灵的宝物,像是来自外星的馈赠,终究不会在世间驻留。
彼时,陶乐思回答道:“如果我不是桃乐丝·恩格尔,您会如何打算呢?”
希尔达则以一声叹息作为回答:“如果你不是她,你真的不应该来这里。”
“说得好像我愿意来这里一样。”陶乐思用力关掉水龙头,一手按着湿淋淋的额头,用中文喃喃自语。
“您知道您是什么时候露馅的吗?”艾斯比高兴地对陶乐思说,“在您和她在练舞室弹琴的时候,您用中文嘀咕了几句。希尔达虽然听不懂中文,但她知道那是另外一种语言,于是她开始怀疑您不是原装的桃乐丝了。”
“现在她确实发现我不是原装桃乐丝了,”陶乐思苦恼地说,“那她会怎么办?把我撵出学校?我是不是就能达成逃出生天的成就了?”
艾斯比来没来得及说话,卫生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陶乐思以为是哪个女生内急,催她赶紧滚出来,就说:“对不起,我马上出来。”
门外响起了索莎娜的声音:“桃乐丝,你没事吧?”
陶乐思连忙打开门。索莎娜穿着丝绸晨衣站在卫生间外面,担忧地看着她。
“我晚上想要找你,但是你不在房间里。刚才我听见你一路跑回来,就冲到卫生间里,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只是洗了把脸而已。”陶乐思对索莎娜展开一个笑容。
按照索莎娜刚才的描述,怎么都像是陶乐思闹肚子的表现吧?为什么索莎娜会显得这么恐慌?
“我……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索莎娜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定走廊里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低声说,“我刚才看到了安娜塔西亚,我怀疑她已经出事了。”
第9章 信封上的地图
索莎娜拉着陶乐思的手,把她拽回陶乐思的房间里。
“我晚上去你的房间里找你,但是你不在房间里,门也没有锁,我就坐在椅子上等你,”索莎娜指了指房间里的椅子,“我坐在那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索莎娜说,她大概睡着了几分钟,忽然听到有人推开门进来了。她以为陶乐思回来了,抬起头一看,进来的人居然是失踪好几天的安娜塔西亚。
安娜塔西亚穿着睡衣,头发蓬乱盖在面前。她没有理会索莎娜,而是径自在床边翻来找去。陶乐思在那张空床垫上放了些纸袋子,她将纸袋子翻得哗啦哗啦响。
索莎娜问道:“安娜,你这些天都去哪了?”
安娜没有回答,却只是重复地嘀咕着一句话。
“信封呢?信封呢?……信封放在哪里了?”
索莎娜觉得不太对劲,她想要站起身,安娜却忽然停下来,站直了身体。索莎娜看到安娜的睡衣前襟,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她一惊之下坐起了身,发觉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房间里空空如也。
陶乐思坐在床边,沉默不语。
安娜找的是“信封”,而不是“信”,为什么?
“我本来以为只是做了个噩梦,”索莎娜说,“但是我看到你放在安娜床上的纸袋子真的被翻乱了。”
陶乐思看了看那堆纸袋子。从商场买完东西后,她把包装袋整理到一起,暂时堆放在安娜的床上,现在确实被翻得有些凌乱。
陶乐思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找到了亨利寄给安娜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