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陶乐思说, 勉强对英格丽微笑一下。她回忆着在她看过的电影中, 风情万种、气场强大的女人是如何游刃有余地应付这种场合的,但是她的脑中一片空白。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考场上,越是紧张,想起来的沙雕歌词就会越多,紧张的情绪在一点点攀升。
“你休息好了吗?”希尔达从杂志中抬起头,温和地问她。陶乐思期待她看到自己精心撸出来的妆容后, 眼中至少会闪过一丝惊艳什么的, 然而很遗憾, 这些并没有发生。
“好多了,谢谢。”陶乐思对希尔达点点头。她难以想象这个如此冷淡地坐在桌边阅览杂志的女人, 昨晚会在床边, 用法语告诉她“我爱你”。
然后气氛就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尴尬。
陶乐思在与希尔达单独相处地时候总是觉得能够轻易寻找到自己的位置, 换言之,她相信自己能够掌控气氛,能够完全吸引住希尔达的注意力。但是当金发的英格丽杵在这里时, 她就觉得自己这项特长神秘地消失了。
英格丽接着刚才闲聊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她从希尔达浏览的杂志说起,开始谈论最近流行的时装样式, 并抨击其“看起来像战前的人才会穿的那种”。陶乐思低头看着杯中盛着的开胃酒, 酒水表面浮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泡沫, 她拿起勺子, 将这些泡沫一一戳破。
侍者端上来了炸鱼薯条和约克郡布丁,陶乐思很感谢这位侍者,至少现在给她找到了一点事情做。
陶乐思吃了几口之后,抬起头,发现希尔达和英格丽仍然坐在那里,吸着烟,没有动刀叉。
这俩人是要辟谷成仙吗?
“你与我所想象得一样。”英格丽对她说。
“抱歉?”陶乐思用餐巾擦了擦嘴,小心地尽量不蹭花口红。
“一开始,我是指,在1975年之前,我没有很明确地意识到我就是赫卡忒,”英格丽说,“我发现了地下密室,发现了种种神迹。我知道母神的存在,不过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就是她。太可惜了,有点迟,乌利尔找到了我,祂说祂感到抱歉,但必须要那么做。”
“你一人的力量不足以对抗这位天使?”陶乐思问,她谨慎了看了看自己的那杯酒,没有去碰。
“我们三个之中,任何单独一人的力量都不够,因为我们是一个整体。”英格丽说,
“你要去找那个天使复仇?”陶乐思追问。
“不,亲爱的。我所想的,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重新让黑暗降临在大地上。上帝和天使们所惧怕的,并非黑暗,而是女神的力量无比强大,超出了他们的掌控——他们管这种情况称作,打破了平衡。”
英格丽是个天生的演讲家,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诱人,词汇丰富,总能让听众继续聆听下去。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陶乐思的目光却一直望着希尔达。希尔达苍白而瘦削,端正地坐在桌子一端,目光透过香烟的烟雾,像是看向了宇宙的尽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实际上,陶乐思还挺想咨询一下希尔达的意见,她想听一下希尔达对这些破事有什么心得体会。但是在英格丽面前,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开口。
“我们三个人很难合作,”陶乐思说,“否则克劳迪娅不会冒充了你那么久,才露出破绽。”
“我明白,”英格丽吸了一口烟,金发垂在她的脸颊边,形成了一个非常优雅的弧度,“但是既然我们现在都在这个镇子里,我认为还有尝试的必要。”
“索莎娜难以和你谈拢。”陶乐思说。
“因为你所能给的条件非常有限,而我不同。”英格丽笑着说道。她的语气非常温和,如朋友之间寒暄聊天,陶乐思觉得她分明在讽刺自己。
她再度看了一眼希尔达。希尔达低着头,右手放在叉子上,好像根本没有听两人的交谈。
陶乐思决定开始反击了。她问:“你能给索莎娜什么?”
英格丽将烟卷从唇边移开,夹着烟的手指同时支撑着她优美的下颌。她说道:“希莱丽娅的血。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几滴,索莎娜就会愿意听从于我。”
陶乐思说:“如果是我,我不会给别人半滴她的血。”
希尔达略微从杂志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说话。
英格丽笑出了声,好像是被陶乐思这话逗乐了。她朝陶乐思举起酒杯;但陶乐思没有动,也没有去碰手边的伴餐酒,于是英格丽又将酒杯凑到了唇边。
“如果我无法说服索莎娜,至少你是愿意和我合作的?”英格丽又问道。
“不,”陶乐思非常坚决地说,“我不会和任何人合作,包括你、索莎娜,或者是天使。”
英格丽收敛了笑容,她偏头疑惑地看了希尔达一眼,又看着陶乐思,仿佛是在电光石火之间,陶乐思就和希尔达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
但是希尔达依然只是低头翻阅着杂志,把陶乐思撇到一边饱受没有炖烂的牛肉和英格丽的双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