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收回目光,便瞧见安阳吓得眼角都有泪花了,于是忙安抚道:“皇妹放心,朕没事。”说完怕她不信,还掀起冕袍一角给她看:“战场上危险,信王都知道穿盔甲,朕自然也有所准备。这件金丝软甲刀枪不入,方才那一箭可没伤着朕。”
安阳听罢大大的松了口气,可不等她说些什么,却见皇帝沉下脸就开始训斥她:“朕来这里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心里有数,好端端的你又跑来做什么?!”
与皇帝不同,安阳是真的毫无准备,只凭着一时冲动就跑来了。这时候但凡有人抽空砍她一刀,或者射她一箭,她就得将小命交代在这里。因此皇帝训斥时疾言厉色,安阳听得也是心虚不已,低着头半晌没敢反驳。
这边兄妹俩还有空说话,那边信王看到最后的反扑也失败,眼底那一抹光亮终于彻底熄灭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伴随着号角声,已经能看见不远处军旗猎猎,直扑而来。
亲信急得再次劝道:“王爷,快走吧!”
事已至此,信王也是惜命的,哪怕他知道逃离的可能性太低,还是一扯缰绳准备撤走。
可惜他已经耽搁太久了。事实上第一声号角响起时,京郊大营的军队刚入城,只是担心皇宫局势才先吹响号角震慑叛军。如果那时信王便能果断撤走,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可他不死心,又耽误这许久,再要走时莫说援兵已到近前,甚至就连身后的宫门都已经打开。
皇帝下令开宫门迎敌,与援军内外夹击。
****************************************************************************
这一场突然而至的叛乱,结束得也很突然。从信王兴兵逼宫,到最后一败涂地,前后所耗不过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对于信王来说,也是从云端到尘埃的落差。
当然,已经结局已定的叛乱,对于某些人某些事来说却并不是结束。
信王还没有被俘,即便他身边只剩下了最后几个死士,即便他已经被禁军和京郊大营的士卒重重包围。可只要他还提着剑,他还没有被按着跪倒在皇帝面前,他就没有被俘。
双方莫名对峙着,信王提着剑的手都在颤抖,但最后的骄傲让他没有束手就擒。于是他等到了一个人,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包围着信王的兵马自觉退开了一条路,年轻的将军身穿银甲,骑着黑色的骏马出现在了信王面前。
阳光不知何时又穿透了层层乌云,洒落大地,照射在那一片银甲上,晃花了信王的眼睛。他提着剑眯了眯眼睛,再开口时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徐沐,果然是你!”
徐沐翻身跳下了马背,手中同样提着一把出鞘的剑,却只冷冷的看着信王没有开口。
信王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问徐沐余毒未清怎么能起得了床,问她如何避开自己眼线拿到的虎符,还想问她如何料到自己会在近日举兵……可这些问题现在问出来,其实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成王败寇的结局已定,他便是知道了也没有再翻身的机会。
所以最后信王什么也没问,他忽的轻笑了一声,抬手抹去了颊边沾染的血迹,然后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死士,抬起手剑尖直指徐沐:“我知道你想报仇,那就来吧。”
徐沐确实想报仇,她看着信王的目光中尽是仇恨,而如今不必再忍,提剑便杀了过去。
城楼下,最后的拼杀已经开始,是徐沐的七年之仇,也是信王的穷途末路。
城楼上,安阳却揪着自家皇兄的衣袖,望着双方交战的场面满脸担忧:“皇兄,他们俩这是在打什么?信王都兵败了,直接让人一拥而上,将人拿下不就行了?!”
天知道安阳在城楼上看见徐沐领兵而来时有多激动——就像曾经一次次变成动物,每一次救她危难给她安稳的都是徐沐一样。现在她重新做回了长公主,遇到信王叛逆逼宫这样的大事,领兵来救的人也还是徐沐。她既觉得理所当然,又止不住的怦然心动。
可即便如此,安阳也觉得这时候与信王单打独斗的徐沐有点犯蠢。明明局势大好,她不必如此犯险的,毕竟前段时间徐沐受伤中毒都是她亲眼所见,想必现在对方也还未曾痊愈。
皇帝低头瞥了眼自己被揪皱的衣袖,却很理解徐沐的选择,他道:“皇妹你不懂。徐沐为了复仇已经隐忍了七年,她要的不止是信王伏法,她还想要手刃仇人。”
手刃仇人的事徐沐从未明说过,却是双方的默契,否则皇帝也不会还在这里等着。
安阳闻言顿时沉默下来,再看向城楼下比斗的两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埋怨——这世上最能理解徐沐仇恨的,除了她恐怕就再没有第二个人了。她曾陪着她出征北伐,陪着她经历生死,陪着她度过丧父的悲痛,又陪着她承受了先帝的不公。
时至今日,终于等到恩怨得偿,她该为她高兴才是。
第98章 得报
安阳要收回之前的想法, 她现在一点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