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里都是我很喜欢的设备,你不小心弄坏了怎么办?”
录音室微弱的灯光下,叶清翎微微弯着眉眼,眸中浅浅光点闪烁,仿若恶魔的微笑。
时雨柔软地揽住她的脖颈,轻轻呢喃般:“不会的……”
叶清翎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瞬间,怒意彻底压过理智,脑中什么都不剩。她睁着眼,眼前的画面被时雨占满了,耳边好像只听得到时雨微弱的压抑的低泣声,皮肤上还残留着时雨软绵绵呢喃时呵出的温热气息,是痒的。
她想,就在这里和时雨聊,就这样聊,或许也可以。
叶清翎前几天还在想,她这辈子,再也无法和时雨拥抱了。每一次和时雨的拥抱,都会让她回想起那个冰冷的夜晚,怒不可遏。没想到这么快,她就主动地、用力地、恶劣地,与时雨在狭小的录音室中,紧紧相拥。
……
叶清翎愤怒的情绪一点点发泄而出,她对时雨的称呼终于从最开始淡漠的“时总”,变成了“时雨”两个字,还恶劣地喊过几声“姐姐”。
“……时雨,我真的好生气啊。”
“刚才那么大的雨,你觉得你能在雨里面站多久?你觉得你的身体能支撑住?”
“时雨,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呢?总是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明明我都说了,我不在乎了啊——!我都不在乎了,你到底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啊?”
“时雨,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好生气,好讨厌现在的你——讨厌肆意伤害自己的你,讨厌在我面前这么卑微的你,讨厌一不注意就红了眼眶的你。”
叶清翎大脑中所有愤怒一并发泄出来,在酒气熏腾下发酵。叶清翎觉得自己是冷静的,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理智一点点崩塌。
“我不明白,时雨,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和你平等交流而已……可是这些天,你究竟在做什么?在怎么想啊?你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我只觉得好生气。”
叶清翎像是在单纯地发泄怒气,又像是在恶劣地探究时雨究竟能忍到哪种程度,动作幅度随着声音轻重起伏变化,好几次时雨快要抽泣出声时,都被叶清翎温柔地捂住唇。叶清翎恶劣地在她耳边呵气:“姐姐,说好的不许动,不许哭出声音。”
“总之……时雨,我真的好生气啊。”叶清翎一遍遍重复道。
直到夜越来越深。
……
叶清翎没怎么睡好,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场斑驳的长梦。
梦里只有她和时雨,她们在时家的画室中,刚开始时雨好像在安静画画。她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吵了一架,颜料洒了满地,时雨坐在画室中央低泣,颜料像沼泽一样,她在往里面沉。叶清翎站在颜料外边喊她,却怎么喊都没用,时雨听不见她的声音似的,不断哭泣着下沉。
叶清翎越来越焦急、担心,甚至愤怒地想要往颜料中心越过去,她面前却好像挡着一个无形的屏障。她跃不过去,渐渐也听不到时雨的哭泣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雨沉没在颜料沼泽中。
叶清翎被被噩梦惊醒坐起,头还有些昏沉的疼。
天色还很暗,叶清翎揉揉眉心,稍微缓了会儿,才看清自己睡在沙发上。录音棚的门是开着的,有股甜丝丝的味道从里边传来。叶清翎开灯,走过去,看见里面一片狼藉,脑袋里像是有烟花轰一声炸开。
她想起了昨晚……或者说是几小时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和时雨……
叶清翎靠在门框边,揉着眉心,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她在录音室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天光泛白,才长叹口气,转身去拿帕子将这儿收拾干净。叶清翎又进浴室中,洗了把冷水脸,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她还是忍不住懊恼地长叹一声。
她都做了什么啊……?
她明明没有喝醉的。
叶清翎双手捧着脸,无力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只要稍一回想起来,身体都热得发烫,翻腾的怒气倒是暂时消停了,可是又有别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叶清翎洗了个冷水澡。
夏末初秋的天气微凉,早晨的水也是冰凉的,洒在身上,叶清翎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她忽然明白,自己这些日子为什么每次见到时雨,心里都会有轻微的烦躁感,甚至是像昨晚一样不可遏制的怒气。
——她根本做不到完全不在乎时雨的情绪。
不过以前对时雨的种种感情,心疼也好,厌恶也好,别的什么情绪也好。到现在,就只剩下愤怒而已。
时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叶清翎觉得生气。时雨卑微地缠着她求她复合,她觉得生气。时雨小心翼翼轻吻她的唇,勾着她做些什么,她还是觉得生气。
反正就是生气就对了。
时雨晕倒在画室的那一晚对叶清翎的影响,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散,并且越来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