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溪水折射出朦胧的月色,东流剑被扔在一旁, 季芜正屈膝坐在溪水中的大石上, 背对着昆吾,一动不动。
敛去了气势的两人,透着一股子与刚才针锋相对截然不同的祥和气息。
昆吾沉默着接近,原本担心离华等人会趁虚而入的心渐渐落下。
行至溪旁, 昆吾红唇微微张着,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茶色的眸子里出现了踌躇不决的光色,连带着那张清冷的容颜都缠上了愁绪。
之前季芜的激烈反应是真真吓到了昆吾, 她怕冒然开口, 又会引得季芜不管不顾的逃离。
一早便觉察到来人的季芜,神情冷漠,但内心却如火炙一般翻来覆去, 极其难熬。
她不知该怎么继续面对昆吾, 是自己先对她生出觊觎之心的, 是她不顾伦理廉耻,不自量力妄图将高居云端的神拉下凡尘。
哪怕这具身体, 都是由昆吾的肉与骨孕育。
种种因果, 皆是由自己的贪念而起。
泪水滴落在手背上, 很烫, 季芜竭力忍住了想要逃离的心思。
她僵直着脊背,感受着昆吾小心翼翼的接近,直到熟悉的微凉怀抱紧紧拥住自己。
“昆吾神君,现在你可清楚你在抱着谁?难不成神君对我这个替身念念不忘了?”
飞快拭去脸上的泪水,感受着身后的温热吐息, 季芜不敢回头,生硬的出言讥讽。
她怕一回头,便会丢盔弃甲,将最后的尊严与脸面都丢下。
昆吾下意识的将人箍的更紧,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继而将头虚虚枕在季芜肩上,贴在季芜耳侧叹道,
“阿芜,吾可以立誓,吾只对你一人生出过爱意,此后也只会有你一人,若吾违誓,定当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神的誓言受天地规则束缚,若神违誓,必遭反噬。
但所遭受的反噬,一般是削减修为,但若立誓之人主动提出背誓的惩罚,那么规则就会默认转变因果。
季芜一惊,急急转过身去,待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抚上昆吾的唇,“将你的话收回去,”
话说的又快又急,里头的担忧显而易见。
看着季芜担忧的模样,昆吾眸中暖意乍现,
“说出的话岂能收回,阿芜信了离华的话,不肯信我,若我真是负心人,那就让我死在你眼前,”
说完,昆吾颇为得寸进尺的握住了季芜的手,启唇咬住了那纤细莹白的指尖。
湿软的舌轻轻拨弄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痒意由指尖传至脊骨,直至蔓延到全身。
季芜整个身体轻轻颤动着,她垂下眸,不肯直视隐藏在昆吾眸中的深情。
这般赤.果的话,就像是水中乍起的惊雷。
季芜从未想过,昆吾亦会有如此情深之时,可这些都是真的吗?
难道不会是诓骗之语,只为哄得自己心甘情愿的交出这副躯体,又或者是在透过自己向素婉表明心意。
思及此,季芜不由分说挣开了昆吾的手,凌空而起落在溪岸边,“神君果真是情深义重,为了素婉神君,竟连神魂俱灭的誓言都能立下,”
昆吾无奈,挥袖祭出太阿骨笛,“阿芜,她不是素婉,她是骨笛生出的器灵,”
昆吾说着便要跟随上前,季芜却下意识的往后退,盯着昆吾与骨笛,满脸抗拒。
“昆吾神君不觉得难以自圆其说,若是器灵,为何我会与她生的一模一样,”
还有那幅卷轴上的画……
既无奈又心急,可偏生只能忍住,昆吾停住步子,眼中晦暗的光影积聚。
这一世的季芜并不知晓仙族的狼子野心,昆吾相信,若是此时说出仙族的谋划,季芜也不会信。
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两人隔着几步距离,意味不明的对视着。
突然昆吾翻起储物戒,她记得那幅万神图被自己存放在储物戒中,只因那时神族陨落,自己不想睹物伤心,从未拿出来过。
随着昆吾的动作,与皎洁月光浑然一体的金辉在夜空中缓缓勾勒出万神的画像。
直到一手持骨笛的女子出现,昆吾望着那幅画,满是神伤与追忆,“阿芜,她才是素婉,吾唯一的挚友,”
画上的女子手持骨子,侧身立于马上,神情热烈奔放,艳丽的容颜更是与季芜截然不同。
当年因为天族背弃盟约,神族尽数陨落,只余昆吾一人。
纵是再冷心冷情,昆吾亦是耗费了数万年的时光,才敢回忆那段悲壮惨烈的记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也不例外。
昆吾望着季芜的眼神,柔和且坚定,她向季芜解释了过往种种,以及天界觊觎她神脉的图谋。
季芜脑子有些宕机,僵硬的身体下,是突然而至的无措,同时她敏锐的发现了昆吾刻意掩藏的深切哀伤。
所以,自己是被离华骗了,还逼的昆吾自揭伤疤。
喉间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