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府里,许多人正等着她, 褚曦刚一回府便被人领去了待客的花厅。几乎是她一脚刚迈进花厅的大门,立刻便有数道目光投注过来, 黏在了她身上。
褚曦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 面上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她先冲着上首的伯父行了一礼,等褚煜微微颔首之后, 又冲着左右的客人微微一礼。仪态端庄, 让人挑不出差错来:“小女见过诸位伯父、叔父,劳诸位在此久等了。”
会在此时登门褚家的,自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基本都是褚家的世交。
众人为等她, 茶水都已经喝干了几壶, 早已是心急如焚。心性沉稳些的此时还端得住,脾气急的却是按捺不住, 当下迫不及待开口问道:“贤侄女不必客气,且与我等说说事情如何了?”
褚曦微微颔首, 先给了众人一个肯定的答案:“我见过她了。”
众人一听, 再也顾不上矜持,忙追问:“那可打听到什么消息?闻斐与你透露了些什么?”
褚曦听着众人追问,却没有立刻开口,反而看向了褚煜。褚煜立刻心领神会,挥挥手便将花厅内伺候的侍女仆从全部打发了,又令人关了花厅大门守在外面,这才示意她可以继续开口。
伯侄俩这番作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原本就提心吊胆的几人这时候更是心下一凛。便是之前还努力端着姿态的,这时候也不由得放低了态度。身姿前倾表情凝重,目光紧紧落在褚曦身上,一副洗耳恭听等着她开口的架势。
褚曦也没卖关子,见气氛到了,一开口便扔下个大雷:“武威侯都与我说了,陆氏一族所涉乃是巫蛊,因此牵连甚广。”
“巫蛊”二字一出,褚曦便清晰的听见厅中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却是有人不慎碰翻了茶盏,又手忙脚乱的接住——向来仪态端方的世家家主,这时候都忍不住失态,碰翻茶盏洒了自己满身的茶水也顾不上了,接住那空盏之后还呆呆的捧了好一会儿,才收拾收拾心情将之放回案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安静到诡异的花厅之中,响起了一阵喃喃低语,也不知是谁在嘀咕:“巫蛊,竟然是巫蛊……”
紧接着另一人接话道:“姓陆的是不是蠢,他要害死大家吗?!”
没人接这话,因为陆家主不聪明早就是圈子里的共识。他们以为他胆大包天,结果他却是胆大的能把天都给捅破了……今日之前谁能想到,他竟连巫蛊都敢碰!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心存侥幸,问道:“果真是巫蛊吗,会不会是弄错了?”
这话都不止是侥幸了,因此出自闻斐之口的答案,必定就是皇帝认可的结果。可褚曦听到这话却不能当没听见,当下又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她是站在闻斐这一边的,自然没将她趁夜闯府的事说出来。一语带过后只道她在陆家抓了现行,得了那施咒的木偶之后将上面扎的针都给拔了,第二日皇帝便醒了过来。于是陆氏一族下狱,开始彻查巫蛊。
众人听罢,心中各有论断,也不深究其中详情。他们只要明白三点就够了。一是陆家被抓了现行,二是这诅咒确实伤害到了皇帝,三是皇帝不会善罢甘休!
对于陆氏之外的人来说,第三点才是重点。
在场与褚氏关系最好的是袁氏,两家多有联姻,是几代人积累的交情。此时袁家主眉头紧皱,沉默许久后头一个开了口:“我有一个侄儿,娶了陆氏旁支的女儿做续弦。”
袁家主的话便好似开了一个头,紧接着众人也陆续开口——这家娶了陆氏的女儿,那家嫁了侄女去陆氏,侥幸有几家与陆氏没有姻亲关系的,家中又有郎君与陆氏郎君相交莫逆。若将范围再扩大些,包含了那些已经被连累下狱的家族,在场就没几个人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了。
巫蛊不比其他,那真是沾着一点就说不清的,除非皇帝愿意见好就收,否则这一场巫蛊大案能牵扯进多少人,几乎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可皇帝会见好就收吗?他们可没忘记皇帝昏厥前,正与世家打擂台呢!
在场众人都不蠢,立刻便明白了自己家族如今面临的险恶局势。那些族中与陆氏有联姻的家主,已经在心里下了舍弃的决断。
不仅是相关女子,必要时连儿郎也要一并舍弃。
可即便如此,大多数人心里也还是没底,最后还是袁家主看向褚曦,厚颜开口道:“今日之事,多谢贤侄女告知。若非有你打探内情,只怕我等哪日被牵连下狱,也还不知是为何。”顿了顿,又继续:“只是如今局势,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望贤侄女能多多上心。”
这话翻译过来,便是让褚曦这些天多与闻斐照面,最好能多打探些消息。免得哪日牵连到他们,众人措手不及,来不及应对。
袁家主话音落下,众人也纷纷开口附和,然后不动声色向褚家许诺好处。
这时候他们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美人计这般有用,当初就不推褚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