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之人痛苦,所以便哭了。”
那时候萧茜是这么告诉她的,那时候东方浅熙不懂,后来懂得了这种感觉。舍不得那人哭,舍不得那人疼,舍不得那人难过,东方浅熙如今已能深切体会到萧茜的感觉了。
萧茜的年纪比鸢云小,可在生活上她总是处处在照顾鸢云,无微不至。鸢云病好了以后,萧茜还会让宫人给鸢云熬些补品,好让她补补身子。
那时候,东方浅熙能感觉到鸢云在萧茜的照顾之下像个孩子,她会撒娇,也会发脾气。有一次,鸢云不肯喝药,因为药太苦。最后还是萧茜与她低声软语了许久,才一勺一勺给喂下的。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你变得孩子气起来,那么那个人注定是你命中不可剔除之人。”
鸢云曾经这么对自己说过,显然,萧茜就是鸢云心中的朱砂痣,后来更是成了一道伤口。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鸢云和萧茜的关系还是被父皇发现了。东方浅熙依然记得当日父皇是如何强行分开二人,又是如何一个耳光一个耳光打在萧茜的脸上。
“云儿,别哭,我再也无法帮你擦泪了,别哭……”
混乱之间,萧茜依旧看着泪如泉涌的鸢云,即便伤痕累累,却依旧舍不得那人哭。父皇最宠爱就是鸢云,他舍不得打鸢云,便是把气都撒在萧茜身上,在鸢云面前把萧茜打得体无完肤。
东方浅熙吓哭了,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她喊着别打,一边要冲过去,可却被宫人们给拦住,她就这样看着萧茜被打到昏倒在地上,了无生息。
那一天,她听见了鸢云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也听见了父皇说过的最恶毒的一句话。
“你爱她,朕便要她挫骨扬灰,灰飞烟灭!来人!把萧茜拖下去烧了!”
不要————!
鸢云尖锐的求饶声传来,却依旧无法阻拦帝王的决定,她无法保留属于萧茜的任何一物,因为父皇把属于萧茜的一切都烧了。
关于她的一切只在回忆之中,她仿佛未曾来过,可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东方浅熙无法忘记,萧茜最后对着鸢云温柔的笑,还有鸢云最惨烈的哭,这是深宫之中的悲剧,是一个残破的故事,无人敢提及,见过的人却也无法忘记。
父皇曾言,若鸢云回头是岸,他会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萧茜已死,鸢云早已没有生的念头,她不肯屈服,宁愿守着残破的故事,明知道结局肯定会很残酷,也要遵守她与萧茜的承诺。
我的身与心只会属于她。
因为这一句承诺,鸢云连同东方浅熙被打入冷宫。从那时候开始,鸢云便一病不起,陷入了一场不愿意醒来了的梦。梦里有萧茜,有她最爱的萧茜,她依旧活着,会给自己做羹汤,会给自己暖手,会吻自己,会陪着自己。
她不愿醒来,因为梦外,已经没有萧茜这个人了。
可她终究是醒了,东方浅熙看见她醒来的时候便是喜极而泣,因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依靠。鸢云看到满身伤痕的东方浅熙时,也明白自己该醒了,她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如同那个人守护着她一样。
最终鸢云还是打破了与萧茜的承诺,委身于那个男人,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也从那时候开始,鸢云从未提过茜妃这个人,即便提起也不再直呼她的名字。
她说,她已经失去了直呼她名讳的资格。
萧茜成了鸢云的禁忌,成了她不敢提起的名字,也是她失去了却还在继续等待的人。
一场无望的守候,一场破碎的梦,醒了后只徒留一地残殇。
**
萧绮弦听东方浅熙说完整个故事,心尖微微泛疼,想起了鸢云那深不见底的眼神,那深处藏着一个人,一个永远活在她心中的人。
萧绮弦也终于明白了,鸢云为何会对自己的琴艺情有独钟,因为自己的琴声里有萧茜的影子,她的琴艺是从萧茜的琴谱练回来的,所以她想要从自己的琴声之中寻找那人存在的痕迹。
“当真找不到姑姑的尸体吗?”
萧绮弦问道,眼底已然蒙上了一层泪光,为了这个故事感到感伤。
“曾经多番明察暗访,那些侍卫说早把茜妃的骨灰撒在皇宫之中,随风飘散了。”
东方浅熙顿了顿,沉声续道:“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母后不愿意离开皇宫的原因。”
因为宫里头每个角落,都是萧茜飘散过的痕迹。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她。
第九十五章
是夜,萧绮弦宿在了东方浅熙的寝宫,听了鸢云的故事后,萧绮弦的情绪一直不高,东方浅熙也没有过多不规矩的动作,就怕这个人没兴致。
“怎么了?还想着母后的事儿?”
东方浅熙从后抱着萧绮弦,那人正对着铜镜梳头,感受到那温热的怀抱时,眉间的皱褶舒展开来,放下梳子,轻轻靠在那人怀中。
“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不知如何能帮到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