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快到五月,但山中气息仍然清凉无比。无名无奈地摇头,轻声道:“不听话。”
南月眨眨眼,耍赖地抱住无名手臂,不肯进去。无名便将她搂紧怀里,用披风结结实实地裹严了,只露个小脑袋在外边。
马车速度很快,午时刚过,三人便走过大兴关隘。稍稍问问路,马车绕过官道,到了流民聚集的小路上。
这是在一处河边,河对面是百丈高的山崖,山壁上漆黑一片寸草不生,河水也是一片污浊。流民在河边搭着破烂的布帐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有人躺着有人趴着有人蹲在河边发呆,脸色皆是麻木的。虽然才四月,却已经能听见苍鹰“嗡嗡”响个不停。
马车沿着河岸缓缓前行。
此时驾车的是唐池雨,她看着周围的一切,脸色有些苍白。唐池雨在渭北看过比这儿惨百倍的景象,可问题是……那是在战乱的渭北!而这里是大兴山,从南边进京的最后一道关隘大兴山!和渭北相比,这里几乎是在天子脚下。
如若天子脚下都乱成这般,其他地方又当如何?
唐池雨从渭北回京时,一路快马加鞭没怎么注意过周边景物,现在回想起来却只剩下心惊。
马车行进得很慢,无名牵着着南月坐到车辕上,看一眼脸色苍白的唐池雨,轻声叹道:“这里是两郡交界处,两边地方官员都不管,再加上正是大兴关隘,所以才会聚集这么多流民。人数太多了,想要救他们,唯一的方法便是至上而下,层层整治。可现在唐炙和太子相争,他绝不会顾及这种小事。”
唐池雨捏紧手指,闷闷地“嗯”了一声。
沿着河岸走了数里,都没有看见跛脚神算的身影,三人便调转马车,最后停在一名虚着眼睛晒太阳的老翁身边。
“老爷爷,你可知道一位叫王先的神算?”无名跳下马车,给老翁递了一块银子。
周围流民看见银子,麻木的眼睛亮了一瞬,流露出贪婪之色,却无人赶来抢夺。
“王先啊……”老者咬了咬银子,这才虚起眼睛回忆,“好像去年这时候,的确有个叫王先的算命师,带着两个孩子逃到了这儿,那王先虽然是个跛子,算命算得却是真的准呐,若不是这儿都是没钱的流民,他准能狠赚一笔。”
“后来呢?”无名问。
老者不说话了,晃晃手里的银子。
无名也不说话了,晃晃披风下的刀。
老者脸上笑容抖了抖,立刻变成谄媚:“后来有次流民大乱,王先趁乱将一双儿女推进大兴山,自己却被守关人拦了下来,这之后,他便离开了这里。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去向,可能往南可能往北。”
天南地北,无处可寻。
老者说完最后一句废话,讨好笑道:“姑娘,我知道的可都都说出来了。”
“你知道怎么去开阳么?”无名又问。
“开阳啊……那可是个好地方,沿着河一路往上便是。”老者笑着虚起眼睛,似乎被开阳二字勾起什么美好的回忆。
无名最后打量他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上。
“去开阳。”
四匹宝马拉着马车飞奔,扬起阵阵烟尘。
“咳咳……”老翁不悦地在口鼻处扇了扇,将银子放在口中咀嚼,含糊地抱怨道,“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可真是越来越不懂礼貌咯……”
周围流民时不时贪婪地望向他口中,却仍然无人敢上前抢银子。
马车上,南月和唐池雨睁着两双大眼睛,齐刷刷看向无名。
“无名,你怎么知道那位老爷爷他会记得王先?”南月好奇地问。
“我并不知道,只是看他年纪足够大,穿着足够破烂,神情也足够自在,所以才试着问问。”无名揉揉南月的脑袋,在她问出口之前,便继续解释道,“年纪大,便说明他阅历丰富,见过王先的可能性便更大。穿着破烂,神情自在,则说明他在这地方住的时间足够长,而不是刚刚流落至此。”
南月认真点了点头,夸道:“无名你好厉害啊……”
无名轻飘飘扬起脑袋,笑了笑。
“可是无名,你不怕他是骗我们的么?”南月又眨眨眼问。
“不怕。”无名轻声道,“因为他知道,他刚才若是说谎,他便已经死了。”
无名轻佻地说出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话中杀气太重了些,为了防止小姑娘误会,她又补充道:“方才我下马车才发现,那老翁武功不低,甚至接近一品,不过很可惜,他的内力在我之下。方才我给他那一块银子,已经足够一个普通老者安稳地度过余生,他却向我讨要更多,便是那时,我们的真气碰撞一瞬,他感觉心知自己内力在我之下,便认了怂。”
无名身上杀气太重,不出手倒好,可她若是出手打起来,老者自知没有生还的可能。
南月眸子亮闪闪地点点头。
唐池雨也跟着点头,又蹙眉疑惑道:“那名老者既然是二品高手,又怎会在流民堆里?”
“可能是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