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住就是三个月。
大师父劝寨子里的人别再做打劫的营生,教他们练武,让他们做镖行去。
那时无名还不会武功,每日被二师父追着打,过得要多惨有多惨。还是个小男孩的小黑总是在一旁笑,他笑一回,二师父揍他一回,那是真下了狠手,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小黑被打时没有哭,反而在他们离开那天,哭得整个山寨都听得见。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大概也只模糊记得她叫无名这么一回事儿了。
反而是小黑他爹远远看见无名,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长宁殿下!”
小黑他爹不像大兴山的那些山匪,整日窝在山里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离开蜀山做过镖行的,老早就知道当初教他们武功的男人是当今大皇子,那个胡人小女孩被封为长宁郡主。
蜀山环境没大兴山那么好,寨子面积不大,不少人正在中间练武,练的是当年大师父所教的八卦阵。小黑他爹正站在人群最前方,惊诧地朝无名跪倒。
无名快步走过去扶起他:“不必。”
寨主才站起身,无名声音却又凉下去:“十来年没见,你们怎么又做回打家劫舍的勾当了?”
寨主眉头一皱,直直望向不远处的小黑一行人:“小黑,你他娘又带着那几个混球去打劫了?还他娘打到了长宁殿下面前,给老子长脸了你。”
小黑原本就黑的脸颊更是被当爹的吼得一阵青黑,他下意识想反驳,可是看着无名冰冷的神情,心里莫名地觉着怕。于是最后他嗫嗫道:“……不是你说寨子里不景气吗?我和兄弟们只是想帮寨子弄点儿钱。”
“那你也不能去抢别人的钱!”寨主厉声道,“我们是做镖行的,就算这一两年生意不景气,也不能砸了招牌!”
“可是……”小黑还想说什么,被寨主杀人般的眼神给瞪了回去,低头站在原地。
寨主:“带你的那些混球兄弟去跳蜀崖!一百次!”
蜀崖是山寨旁的一个小悬崖,不过三丈高,底下是一汪水潭。练武之人从蜀崖上跃进水潭并没有什么危险,但现在不过春末,蜀山上气温还低得吓人。小黑打个哆嗦,一言不发带着他那群打劫的兄弟离开。
“是我没教好犬子,还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寨主认认真真道过歉,又看向南月,“这位小姑娘是……?”
无名抱紧了南月:“是我最亲近之人。”
寨主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看看两人亲密的姿态,又看见她们发髻上成对儿的发簪,心里一下明白了什么。
无名没有多说,直入正题:“这两年你们镖行生意不好?”
“是。”寨主叹口气,“渭北一战后中原大乱,还愿意跑商的商队越来越少,我们也只能缩回这蜀山的小寨子里。也不知这动荡,什么时候才到得了头哟……”
寨主本还想骂秦王昏庸,骂六皇子治国无能,然而他面前之人毕竟是朝廷的郡主,不是寨子里的那些兄弟,他硬生生将话收回去了。
“两年内。”无名准确道。
寨主一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无名是在顺着他的话说。。
南月从包裹中拿出羊皮纸递给无名,无名面不改色镇定地递给寨主。
看完羊皮纸上的内容后,寨主面色大骇,双手颤抖地盯着无名,语无伦次:“大殿下他终于……这……对天下百姓来说,实在是莫大的好事儿啊!”
虽说京城中人都说大殿下就是个没用的纨绔,但寨主实打实受过他的恩惠,和他相处过整整三个月时间,寨主清楚大殿下绝不是个纨绔。以前寨主私下还偷偷想过,为何大殿下就不是太子呢?那秦王未免也太偏心了些。若大殿下是太子,这天下何至于此!如今心中所想终于实现,他几乎热泪盈眶,再次在无名面前跪倒。
无名搀住他,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了,便没有多说什么,就此告别。
这时小黑正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块儿跳蜀崖,八个人跳得气喘吁吁。
“小黑,那姑娘是什么人,你爹那么怕她?”一人问道。
“听爹的语气,好像是朝廷里的郡主殿下。”小黑答。
“厉害了小黑,那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不太记得了。”
“切。”
小黑喘口气,认真回想道:“好像是十二年前她和两个师父住在我们山寨中,她武功不好,常常被师父打。我每次都在旁边偷笑,就这么认识了。”
这时几人正跑到蜀崖最高处,正要往下一跳,却正好看见远处山崖间,无名牵着南月轻易掠过陡峭乱石,身姿轻巧如疾风,下一秒便不见了踪影。
几人呆愕地眨眼。
他们在蜀山中生活多年,走蜀道时都不敢掉以轻心,她就这么轻易地抱着人掠过去了?
……这他娘是武功不好?
小黑讪讪挠头。
……
离开蜀山,又沿着蜀道一路往南,无名二人终于在盛夏抵达南疆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