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兄先不急着回驳。”明昙气定神闲地打断道,“况且,现在已是深夏时节,再没几日便该行秋猎之礼。国公大人乃是帝姻,又身居高位,此等大场面怎好缺席?”
她顿了顿,转向皇帝,大叹道:“儿臣以为,二皇兄虽有意成全国公大人的一番爱民如子之心,但到底还是欠缺考虑——险些好心办了坏事啊!”
她逐句逐条,桩件在理,说得明晖竟半晌找不出话来反驳,不仅背了一个“思虑不周”的锅,差点还要再被扣上一个“不孝外祖”的帽子。
而在旁的大臣们归根结底,也不想继续让诚国公积累财帛与名声。既然有了第一只出头鸟,他们暗暗权衡利弊后,也口风一转,赶忙跟着九公主开始规劝。
“是极是极!沅州偏远苦旱,万一对诚国公大人的贵体有损,那可真是隋珠弹雀了啊!”
“秋猎在即,按照礼制,国公大人理应出席,此时断断不是离京的时机……”
“赈灾安民最是累人,依臣所见,国公大人趋至花甲之年,怕是禁不住此等劳苦伤神的差事吧?”
“九公主言之有理,请陛下三思啊!”
众臣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直把明晖说得暗暗咬牙,险些快要无地自容。
诚国公根本不宜前去赈灾,这事难道他不知道?
可是对方到底是他的外祖,又承诺将会给自己一定的好处,这让明晖如何拒绝?
他一边烦躁于时不时落在身上的指责目光,一边又在心痛于煮熟的鸭子展翅飞走,两厢加诸之下,看向明昙的眼神登时恶恨起来,尖锐到几欲噬人。
明昙自然注意到了钉在自己身上的那双眼睛。她勾起唇角,转头毫不避讳地看向明晖,朝后者挑衅似的浅浅一笑。
想借钦差的身份与灾民抢钱抢粮?
做梦去吧!
“……既然如此,龙鳞可有举荐之人?”
正在明昙与明晖目光交锋之际,堂上却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恰巧打断了他们无形的厮杀。
明昙转过身,望进皇帝暗含笑意与鼓励的眼中,不禁微微一顿,顿时回想起那晚在九霄殿的对话。
——清涟底藏浊,黑影上悬光。
“……”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着高堂上的九五之尊,定声道:“儿臣确有想要举荐的人选。”
“一位是户部尚书,钟禾钟大人。”
她平静地念出这个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名字后,转过头去,眼神如厉箭般穿过人群,牢牢钉在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还有一位,便是吏部侍郎……温朝,温大人。”
同样没料到自己会被九公主点名的温朝一愣,立时抬眼,目光在刹那间与明昙骤然相撞。
她举荐钟大人是预料之中,可是……
这位九公主殿下,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要把自己推上这个人人眼馋的钦差之位呢?
温朝的眸中闪过数道思索,却仍旧没能得到答案。
而在龙椅之上,得到这个回答的皇帝登时扬起眉梢,微显惊讶,定定看向堂下一派从容的女儿。
居然有胆子启用温朝?
……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龙鳞啊。
思绪之间,他不禁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目光在好像若有所思的明晖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问道:“钟爱卿,温爱卿,你二人可有异议?”
钟禾抚了抚长须,上前一步,稳重道:“老臣必当尽心竭力,安抚百姓,赈济灾情!”
在他身旁不远,温朝也微微一笑,拱手拜道:“臣也必将与钟大人一同,不遗余力,襄助沅州度过难关!”
“好!”
皇帝龙颜大悦,当场拍板道:“那朕便封你二人为钦差大臣,携尚方宝剑,不日启程,前往沅州赈灾安民罢!”
钟禾与温朝对视一眼,齐声说:“臣等必不辱命!”
见事情已经定下,不少臣子都很吃惊。他们偷眼瞧了瞧满脸云淡风轻的明昙,犹豫片刻,又转向了那边不知在想什么的明晖。
温朝是吏部侍郎,素以圆滑出名;而朝野之上,任谁都知道,吏部几乎已经全被二皇子的人手给占了个满……
那么九公主这么一个对清流官钟禾多有赏识的人,却会举荐一个浊流官温朝,这、这又是何意?
不少人茫然于此,而明晖却并未对明昙的用意深思。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最为重要。
温朝作为吏部的人,对他颇为恭敬,一向似有投诚之意。既然这般,那赈灾事宜依然有一半部分是捏在自己手中,倒还仍有机会操作……
明晖暗暗想着,下意识看向温朝。只见后者此时也恰好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竟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明晖心下一动,顿生喜意。
他瞥了一眼明昙的背影,几乎要藏不住心中的自得,只觉得连呼吸都陡然畅快了几分。
看来这个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