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够了诚国公和宣平侯的来往斥骂,别开双眼,恰好与身侧的皇帝四目相对。
“……”
明昙微微一怔,刚想说些什么时,却听皇帝深叹一声,率先低声道:“龙鳞,你可看明白眼下的形势了?”
“……看明白了。”
明昙沉默片刻,淡淡答道:“无非就是诚国公装傻充愣,想用一个宣平侯做挡箭牌,好借此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朕且问你,”她话音未落,皇帝便突然打断,眼神温和地看向女儿,缓缓问道,“你又可愿让他达成这个目的?”
我又可愿……?
面对这个问题,明昙呆愣片刻,一时之间竟感到喉中失语。
她不由扪心自问:如果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借他人之手,将一颗定时炸。弹从身边拆除,还无需花费什么代价……那自己是否会不心动?
今日的事件深究下来,其实只是有惊无险,明昙也并没有遭受什么太大的损失。她之所以执着地要探明真相,也不过是打算为未来图谋,也想要为无辜逢难的林漱容出一口恶气……
可是,在一国之君眼中,这些又如何能与切实的利益相比?
——但父皇却依然问了她的意思。
明昙咬了咬唇,心中忽觉一阵酸涩。
“如果我不愿意让他就这样蒙混过关的话,”她压低声音,轻轻地问,“父皇又可会放弃这个除掉宣平侯的机会,为龙鳞彻查真相?”
“当然。”
皇帝答得毫不犹豫,伸手抚了抚明昙的发顶,朝后者微微一笑。
“没人能让朕的龙鳞受半点委屈。”他平淡而冷静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无论是谁,都不行。”
“……”
明昙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心绪翻腾,眼眶都有些发起红来。
归根结底,她已经知道是诚国公与婉贵妃对自己动手,又何必再执着于一个明面上的真相?
再有甚者,眼下证据不足,即便查明了真相,恐怕也会被这两人再次施计脱罪……到头来,甚至还可能得不偿失。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也为父皇考虑一次呢?
“——也罢,这次就遂了他的愿吧。”
在皇帝讶然的目光里,明昙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继续道:“至于其余的新仇旧恨……便由我日后亲自解决,请您放心!”
“……好。”
在沉默许久后,皇帝方才缓下目光,对女儿深深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将注意力转回前方还在争执不休的两人,冷冷打断了他们互相之间的争执:“都还没闹够么?”
宣平侯的一句唾骂之言顿时卡在嗓子眼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直把他膈应了老半天后,方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朝皇帝行了个大礼,痛哭道:“陛下!陛下明鉴!臣对朝廷可谓是鞠躬尽瘁,绝无半分异心啊!”
他尚在这里六神无主地连连磕头,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诚国公已满怀期待地抬起眼,看向皇帝的表情,心中登时大喜过望。
成了!
“陛下,有关宣平侯之前贪墨灾银的证物,老臣已尽皆备于家中,正是在等着今日这样一个良机,好为您揭开他的真面目!”
诚国公一边大义凛然地说着,一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语气悔恨道:“老臣没能用最简单的方法除掉这个佞臣,便只能献上实证,恳请陛下详查此事,以慰沅州数万饿殍的亡魂!”
宣平侯瞳孔一缩,立即尖声唾骂:“沈开谊,你真是好不要脸——”
“既然如此,那便请诚国公尽早将证据呈上,以便刑部侦办此案罢。”
皇帝压根懒得再听他们吵嚷,直接轻轻一挥手,便有数名侍卫飞快上前,不顾宣平侯的挣扎与狡辩,直接将其押解起来,朝皇帝行礼道:“但凭陛下差遣!”
“带下去吧,”皇帝淡淡道,“待回宫之后,即刻将宣平侯押入大牢,不容有失。”
“是!”
侍卫们领命离开,宣平侯惊恐的求饶声也随之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而另一边,仍然跪在地上的诚国公不禁吁出长长的一口气,冷汗早已把衣衫浸透,狂跳的心脏也逐渐平息。
他略微撑起身子,不着痕迹地转头,与女儿对了个眼神,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放缓。
还好,这关终于算是过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功过相抵、事情即将告一段落后,身后却忽的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登时让他如坠地狱。
“虽然本王也知晓,诚国公大人是一心为民,所以才冲动行事,但采用的手段到底上不得台面,还险些误害了九公主……陛下,如果这么大的错处,您还要高拿轻放,那恐怕多少有些不妥吧?”
诚国公一愣,双眼圆瞪,猛的回过头去。
却只见,那说话之人并非是什么寻常勋贵,而是皇室里出了名的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