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
皇帝眼神飘移,上看下看就是不看自家女儿,势要把沉默战术进行到底。
不过好在,明昙也并不执着于此,只在谴责完对方背信弃义的行径后,便轻哼了一声,转而道:“而且,龙鳞在您眼里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吗?今天可真的身负要事,绝不是为了出宫去找林大小姐!”
“噢噢噢,”皇帝敷衍颔首,见她脑袋顶上都快冒出烟来了,方才憋着笑正色道,“那是所为何事?”
“嗯,想必您也知道,龙鳞最近正与林大小姐商议编书的事情……”
明昙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后,仔细看了看她父皇,果见对方神情平静,没有半分惊讶,于是便放心地继续道:“我二人编书的初衷,本是为了给天下举子指明读书入仕的方向——如今的科考太过板正,选拔而来的人才思维也被固化,空有一肚子墨水,却不懂如何实干兴邦,连最简单的民生问题都答不上来……”
“这样的人,只知满口仁义道德,胸中却毫无计策谋略。既如此,他们又如何能够在朝为官,如何能帮父皇分忧解难?”
“所以,我与漱容才想编订一本汇集多家经典的书册,以助学子们研读,改变这种现状。”
她说着说着,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可是……今日与三哥一言,倒是点醒了我:当今科举的主流是只专四书五经,那其他诸如《天工开物》、《水经注》这般的实用书籍自然不受青睐。即使我们将它们与儒学专著编在一起,大力推崇,也依旧没什么人会响应,反倒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嗯,确然是这样,”皇帝惊奇地看了看明昙,像是没料到她会想到这茬似的,点头赞同道,“你所思倒是十分周全。”
“所以说,编书之法就有些行不通了。”明昙笑了笑,续道,“不过……三哥提醒我,若想赢得读书人们的喜爱与推崇,那不妨便从历来科举的考卷本身下手——钻研题目、总结要点,提炼出每道考题中的精髓后,再请人针对这些作出范例文章,以供举子们参考——这样的话,比起单纯编书而来,定然会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
皇帝拧起眉毛,细细将她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沉吟片刻,却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可若行此法,岂非是在投机取巧?”他缓缓道,“科举乃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方式,断断不可轻忽。龙鳞若是为他们找到了应试的便宜之道,那科考还有何意义?非但无法让举子们更加务实,反而还极易弄巧成拙,让他们变得比现在还要古板僵化,半点能耐都无……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对。父皇所担心的,龙鳞也曾想到。”
明昙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立刻答道:“其实,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种可以算作‘投机取巧’的科举辅导用书,才必须掌握在朝廷本身手里。”
“……哦?”
皇帝愣了愣,兴致明显比方才更高,“说来听听?”
“无论如何,发行这种辅导书册的初衷,都是希望能引导举子们不要仅仅只读四书五经,也要把目光放在其余有关政治、民生、军事等实际问题的书籍上。”
明昙侃侃而谈道:“所以,在前期之时,我们尚可遵照考生的定性思维,从题目中提炼出儒家所尊崇的‘仁义礼智信’等重点,并针对这些撰写文章。”
“等到了后期,受众面扩大之后,便可以逐步调整参考文章的侧重点,抬高‘务实’,降低‘道理’,一点点转变考生的观念,让他们不要只想着引经据典,而是多在文章中表达自己对时下各种问题的看法,从而能让朝廷更加直观地筛选人才,看出此人究竟有没有入朝为官的本领。”
“然后嘛,至于父皇方才所提的‘应试便宜’这一点……”
说到这里,明昙不由眯起眼睛,狡黠一笑,“既然此书是由朝廷编撰,那么天下举子们的动向也自然尽在掌握……若一旦出现‘只知按着辅导书作文章’的情况,朝廷也可以迅速调整下一场科考的题目,从而避免大范围的投机取巧,更准确地黜落那些没有真本事、只知拾人牙慧的书呆子,何乐而不为呢?”
“嗯……”
听了她这一番长篇大论后,皇帝的神情不禁有所松动,心中也多了几分赞同。
确实。近年选拔上来的官员们,不光良莠不齐,甚至莠还占了居多之数;他们大多都只会掉掉书袋,问策也答得乱七八糟,不是异想天开,就是说不到点上,实在是比那些盯着国库的佞臣还要令人头疼!
帝王须善制衡之道,即使是佞臣也可堪一用,但废物可怎么办?何况还是笨到只会背书的不可回收垃圾,更是叫人完全束手无策。
若说皇帝不曾为此现状而担忧,那定然是假话。
“……所以,龙鳞,”皇帝思忖半晌,方才开口道,“你打算如何推出这‘辅导书籍’?”
闻得此言,明昙顿时喜出望外——父皇同意让她一试了!
她能去做天承王后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