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清的手背都让她揉红一大块,这人的力气又锻炼得很大,她几乎都以为自己的骨头要裂开了。
哭笑不得,幸好也只是手,不是别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还是她占了便宜。
等走出车间的时候,已是红日当空。
顾潋她们下午还要去工业区的另一家参观,原本是由导师带着去附近餐馆应付一顿,宝得的几个领导就主动提出请客。
倒不是巴结的意思,而是因刚才的咨询完全是免费的,要是正式请专家来咨询,费用不在少数,远不止一顿午饭。
车间里的人是临时起意提出与行程安排无关的问题,那教授也没有推辞,认真大方地帮助解答了。
安远清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再加上顾潋刚才被她小小地欺负过,此刻定然看她不入眼,就提出先离开。
谁知在这时候,曹益来了。
工业区环境干净一点的餐厅不多,最近的距离也比较远。顾潋她们来时坐的大巴,过去不方便。
车不够分,曹益是HR的人,开车来送她们去,顺便陪着吃饭。
他一向能说会道,适合在这种时候派用场。
安远清下意识望向顾潋,不过是一眼,就能看出顾潋脸上灰败的神气。
她知道如果自己做得不好,顾潋会怪她,但她只是控制不住地,想陪在这人身边,再做一点多余的事。
研发部的人原本没打算真留她午餐,只是客套几句,哪晓得安远清还真的改口答应下来,一时笑容都僵在脸上。
最后还是一起去了。
安远清和曹益关系不差,搭他车。
顾潋闷不做声的,曹益却不避讳与她是老同学的这件事,邀请人一块上他的车。
安远清坐副驾驶,留顾潋和余下两个同学一起在后排。
另外两个同学晕车比较严重,坐在两侧,顾潋便坐在中间,没有一丝保护阻挡,正正好看见曹益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那一枚婚戒。
正午的太阳耀眼,婚戒上镶嵌的钻石熠熠生辉,刺目到使人无法直视。
曹益用手机导航时,往中间晃了晃,屏幕背景是两人的合影,女人笑容淡雅恬静。
红灯时,曹益拨了一个电话,语气关怀。对方的声音平静柔和,一丝一缕地溢出来。
挂断后,他笑得明朗,春风满面。
“尔依怀孕了,我怕她午饭吃不下,问问。”
他是对安远清说的,也是对顾潋说的。实际上,他的观众只限定在顾潋一人。
安远清道声恭喜。
短暂而冗长的沉默后,顾潋挪了挪嘴唇,淡声说:“恭喜了。”
到餐厅后,顾潋说自己晕车,去厕所,离开了一会儿。
安远清装作有工作电话,暂时离席。
出包厢后,她没有去厕所,往最幽暗深邃的地方找去,不期然在安全通道深处见到这人。
安全通道的大门前堆满杂物,硬纸箱。通往阴森楼梯间的铁闸门锁着,青白的漆皮布满铁锈、灰尘。
顾潋在一丝光亮也不透的角落里,静静地侧身倚着铁闸门,坐在纸箱上,大概没什么力气像个人一样站好。
因为怕把纸箱压出痕迹来,大半的重量都抵在铁闸门上,手指尖深深扣住棱形铁条维持,倒不怕弄脏自己的衣服。
看到她过来,顾潋就面无表情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要走,把她当作偶然撞见的陌生人。
安远清没法袖手旁观,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取出纸巾替她擦拭袖管上的锈红。
要是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曹益发觉。
她不知道这两人间有没有在计较些什么,但如果有,就更不能在对方面前露怯。
顾潋身形微微僵住,抬起另一边手抓住她的手腕,欲把她暖热的手掌推拂开。
工装的布料粗糙,安远清攥得挺紧的,摩擦力大,五根手指牢牢在上面安了家。
顾潋挣了几下,似是没有心情和她拖拉,淡白的唇抿起,直接要把外套脱下来,一走了之。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僵持了阵。
楼道里空气浑浊,灰尘大,很呛人,在两人间纠缠牵绊着。
搅得人心绪浮躁,无名的怒火在翻涌。
顾潋本已是丧家之犬一般,根本就没有心力维持这副空壳,再多力气也使不上来。
安远清最终占了上风,紧扣住她两只手,纸巾揉烂了,细细碎碎地缠在两人指缝间。隔着半步之遥,挡在这人身前。
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她低低颤抖的眼睫,心软下来。
柔声说:“我来吸根烟,不是找你的。”
要是往日,顾潋绝不会轻易地平息怒气,可现在,她万念俱灰,连怒字怎么写,恐怕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