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褐色的林子尽头,大片极宽广的澄湛天空安静地等着两人。
孟尔依身体还没复原,就要坐在林边长椅歇息。
顾潋飞快地掏出纸巾擦拭,又怕她着凉,将薄毯铺在椅面,扶她坐下。
孟尔依无声地注视着她的举动,黛眉深深锁起。
顾潋又道:“对了,我认识法律专业的同学,她可以帮忙联系律师,到时我——”
“顾潋。”
孟尔依轻柔的声音略显疲乏,却使顾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心怦怦直跳,应声,知道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但仍静静听着。
“我没法爱你。”孟尔依说:“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找你,对不起。”
顾潋原是站在她身旁的,还未来得及坐下,闻言,缓缓蹲下身,跪在她脚边,也不知是无力维系,还是心甘情愿将姿态放到最低,低进尘埃里。
“我知道的,我不用你爱我。”她费力地仰长脖子,眼白布满触目惊心的血丝,却发现孟尔依被她勾出了隐隐泪光,旋而低下头,努力扬起声线,平平稳稳地说。
“你没有害我,我现在真得很满足。”
她只是想护送孟尔依抵达真正的幸福,不管目的地在何方,之后她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求你。”
倏尔,一缕温顺的风拂来,将一片枫叶送到孟尔依的膝上。
枫叶的形状很美,叶脉底部有一个小小的洞,被虫啃过,幸而枫叶早早落下,没有挂在枝条上枯萎。
顾潋替她拢了拢薄毯,捏着叶柄,送到孟尔依手边。
“要吗?”
孟尔依静默了一会儿,冰凉的指尖覆住顾潋的,和她一起捏住枫叶。
“嗯。”
抬眼,发现出口后的一株枫树下,立着一个人。
是安远清。
安远清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顾潋的背影,没有发觉孟尔依的目光。
而顾潋的目光始终落在孟尔依身上。
三人的视线交织羁绊成一张网,却是单箭头。
孟尔依隐约忆起一些传言,好看的眉眼敛起来,少顷,似是想到什么,薄唇张了张,又去看安远清。
那人却已转身离开,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下。
曹益有将近一周时间没来公司,再来时,是回到他HR办公室里,由HR给他办离职。
安远清作为朋友,自然要去送一送他,不过两人向来也只是维持表面关系,因此她心底并没有半分难过,反倒将曹益视作一系列连环事件的罪魁祸首。
曹益手上的婚戒没了,颊侧一块淤青,肿起的痕迹还没消干净,一只手打了石膏。
问起他时,他一概说是自己摔的,又问他为什么离职,则说是回家乡去工作,照顾父母方便。
然而没过两天,安远清就从同事口中听闻,曹益先前勾搭上的那个上司,实则是总公司高层的女儿,空降到这儿的。
竟是真心喜欢曹益,跑到人家家里去大吵大闹,女方的孩子没了,和他闹离婚呢。
高层的女儿后来全身而退去了外省的分公司,一时头昏脑热后冷静下来,便将曹益当成破鞋,弃若敝履。
那伤口估计是女方的家里人打的。
然而安远清知道,一定是顾潋干的,成日里去健身拳击的,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
那是安远清最后一次见到曹益。
她和顾潋也没再联系过,倒是温雅后来与顾潋聊过几回,还加了微信。
一年时间还没到,卷毛男那边把钱凑齐,还给了顾潋。顾潋将这笔钱,委托给温雅转交,一如两人初见那日的酒钱。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却又不像是原来的那块地方,而是一种让人煎熬不住想要放弃的螺旋式上升。
但安远清一直在等。
温雅把钱转给她的时候,是一月上旬了。
顺便将从顾潋那儿听来的故事,原原本本讲给安远清听。
顾潋和孟尔依都是临市的人,同一初中同一高中同一个班。
那时候顾潋的爸妈总在闹离婚,她妈带着她先后和几个男人结过婚,始终是鸡犬不宁,最后和一个富商安定下来。
不过顾潋和家里人的关系还是很僵,亲情这种东西,说是刻入骨血,其实就是普通的人际关系,说淡就淡了。
顾潋对孟尔依的爱,是她唯一的感情寄托。
在顾潋人生最阴暗的那段时间里,一直有孟尔依,对方的不染纤尘,温文尔雅,深深烙印在顾潋心里。
虽说有点俗套,但孟尔依就是顾潋的光。
其实孟尔依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然而顾潋就是喜欢她,不近不远地守着她。
孟尔依曾经带着顾潋走出来,现在轮到顾潋带着孟尔依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