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问菩萨?还是和尚。”
“老和尚,能亲耳听到答案心里才踏实,”他重新压回枕头底下,可能怕藏得不够好,又掀开床垫放进去,“具体何事,到时再与你细说。”
从小到大没几次见他如此郑重其事,我不免也开始担忧,但毕竟现在还不知情况。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事大不大不好拿捏,往坏处想,指不定关乎根本。
只是……
怕是现在连我都不愿诉说,当真有将自己彻底阻隔起来的迹象,愈行愈远了。
“……你上次说的事,”我接着道,“就是关于老六。”
姜辞的手僵住,话听上去有些紧张,“如何?”
“少有听闻。”
他问:“父亲有说过什么吗?”
我摇头,末了眉头一皱,“硬要说的话……好像有问过老六最近怎么样。”
姜辞拍平被子上的皱褶,坐在床头认真听着,我继续道。
“父亲平常……不太关心这种事,我便问‘什么怎么样’,一时摸不透。
“当时我在书房帮他规整柜子,父亲只是笑着说:‘最近在看什么书,心情怎么样’一类话。”
说到这儿我们彼此心知肚明,老爷从不会在意这些,我当时徒生怪异,手头规整之余侧目去看,对方不像是随口一问的模样。
虽然依旧满面笑容,我知道此人成日摆着这副表情敷衍人,但在这时候有一份无法分辨的目的性在其中。
“仍是不爱读书的贪玩性子,倒是涨了‘翻山越岭’的本事。”我如此答复多少也在试探反应,之后却再没往下,称得上是戛然而止。
姜辞的忧虑我概不知,多生几分警惕。
怕自己离这姜府太远,有了风声也听不见,若吹到脸上,恐是连乌云都赶不上。
“要让小厮给你带吃的吗?像平常一样谎称是起晚了。”
我整理衣摆,拍了拍起身。
门上还黏着一些红色的残片,站远能看出是个福字,刮不下。
窗户有晨光照进来,直愣愣,照得左侧亮堂。右头是姜辞坐在床上,双手交握不安地摸索,屋影压着整个身子。
“认真听着,姜辞,等你们羽翼再结实些,哥……姐姐就该放手了。”
我背离对方推开门,一股臭劲与门轴碰出闷响。
姜辞太过束缚自己了……除了逛章台这种事,固步自封。
刺眼的光线横冲直撞填进来,被褥都发亮,看着姜辞也不免眯起眼睛,手横挡在额前。
清早还有些鸟鸣,也是个好天气,都乘着太阳扑扇翅膀。
“父亲那边我会多去盯着。”我听着头顶上,不知道是屋檐还是树梢,叽叽喳喳乱叫。
“扑火的活虽不必勉强,但也是因为有人替你去。现在就放心,给我好好待着把翅膀养肥。”
姜辞滞住,在背后嘿嘿地笑:“……那就有劳姜大小姐了。”不知是说带吃的,还是其他事情。
“臭小子小声点,”我指着那句姜大小姐半唬道,“被人听见话,吃了棍棒才晓得痛。”
第4章 第 4 章
只要常去帮父亲做事,我深知跟随的机会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
有时出去喝酒,席间聊过私事也聊过战势,有时巩固人际关系,我则用来和年轻一辈打交道,人家老爷一看聊得来,就会多个心眼儿,对“姜”字留有印象。
我果真是拿来用的,就像扫帚调羹,用来作出他的理想。
姜府是我们长大的地方,虽然没有生机,却好过太过复杂的来回,庆幸没让姜辞勉强自己凑近,否则看晕了眼得不偿失。
从谈话间很容易听出不对,父亲左右似乎与人说的两码事——也不一定,却像是事的两面。
那些老家伙打量我们就像是在观察猎物,他们也不是什么猎人,隐约能看见豺狼虎豹的身影。
我咂嘴出啧声以代抱怨,果真不能让小孩儿离这些人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