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一眼水桃,见她捂着艳红的嘴笑,“奴家没那么大本事,但这点事咱们做多了,也就没那么稀奇。”
屋里的陈设果真与温柳那处不一样——可以说是丝毫不相同,没有半点简朴纯粹的样子,单说那个艳丽的床帐,隐隐约约完全可以想象能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
“哝。”
水桃翻手打开了衣柜对开门的半边,露出有些暗淡的小道,底下肉眼可见一层层阶梯。
我闻到门上似乎还有些较为清晰的香味,应该染上不久。惊觉是为了掩盖“衣柜”而特意做的,不由重新审视着红杏楼的章台人。
水桃察觉到视线,眨着媚眼看向我。
“盯着奴家作甚?讨厌。”
“……”
她告诉我们这条通道某种意义上的单向的,只有里面的人才能自如地出人。
“外面的呢?”姜辞问。
“外面的哪能这么容易,”她回答,“想进来先爬楼梯,往上回到柜门。
“但是这扇门,从楼梯那里上来是推不开的。”
哪有这种道理?姜辞歪了歪头,我心想十有八九是有机关,但不会很精致。
只见水桃拉开另一个衣柜,里面的摆置如常。接着,她硬生生把里面放着衣物周边的一层木板给搬出来,活像侧着未有盖的巨大箱子。
她演示了一下,将其放置在藏着密道的衣柜中,竟是完美贴合,严丝合缝。
“这下门确是打不开了的。”
在我们二人惊叹的目光中,水桃又把东西搬了出来,只有左臂肉眼可见地颤抖,然后故作羞怯地偷漏出些许熟悉的口音。
……南方有佳人,力拔山兮气盖世。
我斟酌之下没有隐藏自己的好奇心,“不怕红杏楼的姑娘逃走吗?”
“逃甚么?”水桃见怪不怪道,“我们没有一个是人贩子拐来或者被骗,都是鸨母零散各地捡回来的。”
对于这个答案三分悟七分懵,似懂非懂的感觉不止我一人。
“不明白?不明白就对了。”
“都是自愿留下的,”她神情中有异样一闪而过,“除了红杏楼,可是没有地方能容得下我们了。”
言下之意,没人会想走……
再问下去就算不招人烦也是一种失礼的行为了,我弯腰钻进柜子,踩上台阶分外专注地往下走,嘱咐姜辞在身后小心些。
黑漆漆的视线维持一小会儿,再见到光时就有些刺眼,稍缓片刻后环顾四周,正好是上次翻墙出去的小道上某一程。
“额……”姜辞也感到不适应,我回头望去,竟是棵参天大树,树洞的空间大小足够我这个我不够娇小纤细的人一个半的身位。
心下重新衡量红杏楼的价值,向身后招呼着回神的姜辞,凭借模糊的印象带着他往外走。所幸路线并不复杂,经过弄堂后用不了多久就看到了红杏楼的招牌。
“嘘。”我拦住姜辞躲在拐角,看着门口那几个昨天注意到的“熟面孔”。
有人推着车卖早点,盯着门口目不转睛,或者是路过的地痞和叫花子,靠着路边的墙审视着,惹得路过的行人躲得远远的,生怕当即拦路抢劫灾祸临头。
忍不住有些怒意,他们居然在这里守了一整夜。
想起昨日何晃的比喻,我讽刺地失笑,这群忠心耿耿的狗正摇尾巴等着回去讨块烧肉吃。
好吧,其实无论是一大清早就跑过来盯梢——监视,还是在这个破地方待了整整一夜,虽然说起来很古怪,但我对此感到非常地恶心反胃,像是在垃圾坑里待了和他们同样的时间。
真恶心,对人对事。
很明显我的面目在想到这件事之后,充满厌恶情绪地扭曲起来。姜辞捏着我的小臂有所顾忌地轻声唤,我花了一点时间才从这股来历不明的负面影响中回归,悄无声息地离开红杏楼。
确实如何晃所说,走出小段路程到临街客栈传来小厮喂食的声响,马槽里晃动的动物头部,颈部带着脑袋缓缓低下去。
“需要吗?”尽管姜辞昨天对何晃到回答是“不用”。
对方依旧觉得骑马的动静会不会有点大,但是有关体能他甚至不如我,没有真正被娇惯的经历却处在娇惯的环境中,难免落后——说实话,我已经算是在一众公子小姐里不错的了。
好在他骑术练得还不错,交递上备好的银两牵走我挑的两匹马,踏着沉重极速的蹄子往城外去。姜辞貌似很不愿意让出行的事被很多人看见,哪怕行人并不在意,总之意识中会非常难受。迁就他偶尔出现的此类问题,我熟练地牵动缰绳绕道,依据过往经验不会有无谓的浪费时间。
人流开始密集而流动起来,叫卖声和着鸟啼近在咫尺,城门口随侍的身影掩盖着自己等待的目的,默默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