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大片人挤到我旁边,阮辰姬则是回头望了老爷一眼,如梦初醒又好似陷入无边浑浊,“大少爷?”
莹秀和姜安在我一左一右是要拉我离开,听得耳旁这么问更加胆战心惊,连连说着“大少爷快走吧”。而我也没多做挣扎,任由他们摆弄着,却如同一个大家闺秀般地笑,大声道:“你们要的是大少爷,抓错人了啊。我是姜雪,你们去地里找那个埋着的啊。”
“住口!”
老爷说罢就要来抽人,扭头找起了那根熟悉不过的棍子。
乱作一团的场景真的,真的很好笑,笑得我根本不用装模作样,转身冲母亲挥手。
“娘,我是姜雪啊娘!”
“我个弟弟在后山那块儿睡得香,你们别想不开去扰他安定。”
“叙儿可是一直在襁褓中,还没醒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乌泱泱的人群中间发出“当啷”的巨大声响,众人从那处连逃带跳地闪到其它地方去。阮辰姬眼里泛着狰狞,平日的仪态端庄不见踪影,丫鬟废了好大功夫才帮她梳好的头发被抓挠得乱糟糟团在头上。她方才狠狠摔碎了养花的大陶盆,一地的陶片溅起划破了玉一样的手。
“友维?友维。”
阮辰姬转而一副无助的神情,四处张望着,目光投向老爷,“友维,我儿呢?我们的儿子呢?”
“他……”姜友维支支吾吾梳理言语,盘顺了之后便过去搂着她,往我这边的乱象指着,“叙儿不是在那儿吗?别是人多看花了眼,我们回去吧。”
对方顺从地点了点头,刚随之抬起脚要回屋,猛然回头看过来,大喊:“叙儿?”
姜友维狠戾从她身后瞪着我——不要惹事,这是警告。
换作平常我一定会敏锐地听此劝阻,可今时不同往日,只要能让对方先放下老六的事情,我可得闹腾起来。
“娘,”我笑盈盈地回道,“我是姜雪啊,我们去后山看望叙儿吧?他现在在地底下一定很寂寞。”
“你——!”
话音未落,姜友维赶忙控制事态,只是阮辰姬似乎听不懂——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染上红脂的嘴巴久张不合,眼睛里显露出一如既往的疯癫。
丫鬟们有的收拾有的逃窜,姜安惊恐的同时,有条不紊地管理着手足无措地家仆们。忽听得一声尖叫,就知道已经不可挽回了。阮辰姬双目瞪圆地操着嘶哑的嗓音,用家乡话问着一个又一个的丫鬟自己的儿子,仿佛全然不顾女儿正被人拎着双臂拖到外面。
姜友维几步踉跄地远离对方,用比对我时慌张百倍的语气下令,“给我把她压走!”
“来人,把她压走!”
几个身材高大的家丁作势要把阮辰姬带走,后者没看到似地一蹲身,对方便扑了个空。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双手握着像是不知道痛,眼睛快到吓人地扫视一圈,破开人群朝我冲过来。
“我儿……我只有一个孩子活着。”
“我想起来了,我只有一个孩子活着。”
小丫鬟们尖叫着躲到一旁,只是循环三四次我身前便没人挡着,莹秀被挤开,姜安也去管着其他家仆,阮辰姬两手握着白色隐约能看见纹路的碎片到我跟前。
“……我儿?”
我好似一个离家许久的游子般看着自己的母亲。
“娘,雪儿在这。”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原本还有些希望与期待的眼睛里只剩下触目惊心的失落和恶意,挥舞着那块碎片吼叫着划过来。
莹秀挤身冲出,看见我明媚地笑着不躲不闪,使劲往阮辰姬身上扑过去,只听“咚”的两人都倒在地上。那碎瓷片脱了手,不偏不倚割伤我的侧脸,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像帘子般垂下。我抬手摸了摸那处地方,吃痛地“嘶”了一口气,看着指腹上的红色,笑得不人不鬼。
“大少爷,大少爷我们快走吧!”
换了个丫鬟控制住阮辰姬交给家丁,莹秀起身不顾背上的尘土,这次我没有拒绝,和她一起往自己屋走去,路上回头看见姜辞他们呆滞地眼神——仅仅是愣住了,而姜喻山则完完全全像是在看一个疯子,这些视线我来者不拒,全部收下,收获颇丰地回了屋。
姜友维顶着那几个人确确实实把阮辰姬那个疯人关在了四壁秃光的屋子里,让姜安扶着拖起疲惫的身子离开。
泡了壶茶,颤颤巍巍端着喝了两口含在嘴里,又狠狠喷在地上,阴沉着脸吩咐道。
“明天,把那个逆子给我拖过来领罚。”
……
不知不觉这出闹剧维持到了下午才结束,小厮清扫到傍晚才差不多收拾完,就连快要枯死的花草也沾了光得到打理。
摸着脸上那道痕迹,伤得不深已经没有痛感了,我坐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总觉得老爷太心急了。
或许是朝廷要有所行动了?也是,天子脚下哪能有事瞒得过圣上,前两天在老爷屋外听见骂“死阉人,活该没了根!”估计也是为了这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