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喜欢,到底是不对的吧,老天爷不可能瞎了眼来成全。
一个“大少爷”,一个章台人。
自己都不能成全自己,还妄想成全他人,又希望对方能够成全自身。
“何晃那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不可能是沈府。”
看不见姜辞的面孔,只能听到他努力平复自己的语气。
“具体位置不清楚……只晓得在郊外一间陋室,沈府去世的老管家生前遗留的栖身之处。”
我木讷的思维缓慢流动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轻易就能想到了。
只能一如既往地休养生息,所有的大小事和变动都通过阿久和姜辞告诉我。
有时姜问如从外面回来,也会抽时间和我交谈。
“我是怕外面已有躁动,兄长是知晓的。”
他低眉叹气,“当真内忧外患,敌人还未彻底清除,隐患未消,估计现在自家也要不安分。”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牵连着后背那处肌肉蔓延开僵硬刺骨的痛感,索性是可以坐起身。
“说来听听。”
姜问如放下手里的书卷,认真地抬头回应:“正如上次所说的那般殃及池鱼,往年灾害带来的损失至今没能弥补……也无法弥补,平民的生计越发不顶用,手头是到了割肉的地步。”
“再不济……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怎样都不算过分。”
我讽刺地笑了笑,“当官的难归难,这也是他们应当承受的后果——每天都有饭吃的东西。”
其中当然也包括姜府。
他回忆着自己前往偏僻之处的经历,脸上露出了悲痛与不忍。
“听闻兄长当年偷随阮将军前往北疆,那处也不是什么好看的地方了。”
“那里一直是这样,”我告诉他不存在变化,“当时我也承受着挤一顿饱一顿的后果……那是好听的说法,基本也没怎么饱过。”
那时的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军营连饭都难分,副将夫人依旧愿意绕路去别处有粮食流通的地方,屈身做个援助。
也正因如此,她那日带着我跑到了距离营地极远的村子,和接应的士兵抬走补给,躲过了埋伏。
姜问如连连摇头,“不该如此,不该。”
“本就如此,”我反驳道,“这世上本就没那么多的公子哥,没那么多的王权富贵。”
“我……是于心不忍,琼姐的未婚夫当初便死在了赈灾途中,”他仍然感叹着,“不该,不该啊。”
“王权富贵,哪是什么好事……”姜问如这么纠结着,我回答得也好像在说常识般不慌不忙。
“都是些豺狼虎豹,世上早没有人类了。”
他抿了抿嘴,“我怕是生死不在自己手上……听天由命的滋味不好受。”
话音刚落时还以为对方知道了些什么,我花了片刻功夫收神,反应过来他从来都是这般忧心忡忡。
可现在正是生死不在自己手上的时候,也算是碰巧担忧到点子上了。
不告诉他,会不会有些残忍……我突然意识到貌似从未与姜问如聊谈过,暗示过这件事。
从某些方面来讲,我和这小子还是很相像的。
一样的悲观,一样的厌恶很多东西,又对它们不甘心地抱以期望。
这种时候便是作为“兄长”的于心不忍了。
这可是个好苗子啊,比大多只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少爷可好上太多。如若真的被连坐受刑,未免太过可惜。
“唉……”
我依旧觉得应该给孩子些希望,不希望对方哪怕到了寿命的结局也还是愁眉苦脸,跟个无常似的。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我搬出读书人那套不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