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
我略带惊讶和茫然地回过头,只见对方与自己同样的神情。她恍惚张开嘴,“……语、萍?”
一直待到死前,也不是清醒的。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者什么都没有。
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我低下目光,再次回头时便对这个让自己降生的女子笑了笑,而阮辰姬也浮上一丝微不可查的喜悦,不知想到了什么。
“我的手?”
大概是看到了某个人吧。
“啊呀没事的,就流点血,比我阿哥上战场打仗时的伤,可不知道要好多少。”
“语萍,你是嫌那簪子贵嘛?”
“你看你,嫌贵又馋,我不是给你雕了一个了,收着吧!不用太感动……”
“诶你笑什么啊?真有这么丑吗……?”
看到了很多,很多。
刑场最后让我感到哭笑不得的,就是搭建高台这件事,能够把围观看热闹的群众尽收眼底,在此发现另外一个惊喜。
就在挣扎的姜追燕不远处,何晃抱着个圆乎乎的东西遥遥地看着我,神情模糊,手上还一边安抚着那东西。
我强忍着倦意带来的范围感集中视线,终于看清楚那事物的模样。
是个婴儿,是我们家小七。
此刻若是因抵抗被斩杀在途中的董夫人也在,一定会破涕为笑地用表情,逗弄自己于险境中存活下来的孩子。
是姜辞做的吧?外面裹的衣服。
看红杏楼那两个姑娘的反应……应当是提前在黄泉路上等着我了。
我忽然并不觉得自己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总觉得所有人都还在。
精神最终还是支撑不住让我望着他们在底下的模样,产生了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姜问如赶着去求教已逝先贤,舅舅提着酒长笑,与副将相谈甚欢;忆琼挽着一位略感陌生的男子,两人看着姜府花盆里仅存的君子兰,相互打趣聊天。
而距离最近的姜辞,则嬉皮笑脸地搬了张凳子,不慌不忙地望着追燕和小七,又看向被压砧板上的我,没有催促……
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一个略显年轻,一个非常苍老。
那官吏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问对方:“司徒您先过目,可是这些人?”
司徒微微摇晃着脑袋,手里拿着玉石水晶磨成的透明事物,仔仔细细得打量着刑场上的犯人。
“嘶,我怎记着姜家四个男娃娃。”
对方连忙回应道。
“姜友维那人膝下共六个子女,其中听说是三个女孩。”
“有一个死在府中,一个剃度出家,这刑场上便是那其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我听说有个自小女扮男装的。”
司徒咯咯笑道:“嗯,那就对喽,我上次是看见只有六个娃娃来着。”
“没问题,人都齐了。”
我分出点心思为所谓“六人”而得意片刻,转瞬又进入了恍惚。
好像眼前,好像,还有两个人,一样干净澄澈,一样在不远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等待着谁。
她见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抱着风筝的手赶忙抽出一只高高举起,笑容灿烂地回应着我的目光。
秋风的凉意没能吹散开那片幻觉,我恍然大悟地提起嘴角。
对,我答应过她。
快了,再等等吧。
官吏支使下属去清点完人数,确认身份后坐在华贵的木椅上拍案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