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半个字是假的,不过是个画出来的东西,怎能算作是鬼。
白柳脖颈一动,吞咽了一下,“当真是从天而降的啊?可这马也没长翅膀啊,这马车当真能坐么?”
华夙把画祟往袖袋里揣,“这丫头还不信你呢。”
容离见空青也是板着一张脸,一副颇为谨慎的模样,只好道:“我先上马车,你们跟上来。”
她爬了上去,手还没碰到垂帘,垂帘便自个儿掀开了。
不是鬼气刮的,风也没这本事,是华夙亲自掀的。
白柳两眼翻白,差点就倒了下去,小芙连忙按她人中,扬声道:“可别倒呀!”
马夫无动于衷地坐着,好似什么也听不到。
白柳站稳了身,等着空青和小芙挨个上了马车,才把怀里的竹箱递了上去,背着一个大箱子脚步不稳地爬进车舆。
华夙挨着容离,撑着下颌,发辫上散落的长发垂在了手臂上,“这丫头胆子还是这么小,没半点长进。”
容离心想,本就是个凡人,又是个小姑娘,还盼她胆子能有多大。
等车上人都坐稳了,车轮子忽地滚了起来,马夫也哑哑地喊了一声“驾”。
空青忍不住问:“姑娘,这马车能出去么,不会将墙面撞破吧。”
她知晓这马车定不是寻常马车,车夫也不是寻常车夫,故而不怕马车和马夫被撞坏,只怕墙会破。
容离摇摇头,“不会。”
这院子就这么点儿大,马迈个几步就要走到头了,可这马压根连墙都没有撞上。
白柳怕得不成样子,哆哆嗦嗦地掀了垂帘一角,只见外边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华夙用手指卷着头发,面色冷淡至极,发里的银丝又多了许多,“我先前也用鬼气托着马车带过你,你那时也掀了帘子见外边全是鬼气,怕不怕?”
容离摇头,心里道,她信华夙,所以不会怕。
三个丫头合紧了眼,白柳怕得呜呜出声,好似要哭出来。
华夙嗤笑:“要当真碰上了吃人的鬼,她岂不是得直接被吓跑了魂。”
马车也不知行了多远,但压根没走多远,又咚一声落在了地上。
华夙将容离揽着,省得她被颠得撞疼后脑勺和背,三个丫头却不是那么好过了,这一颠,骨架子都跟被颠散了一样,眼前都冒出了金星来。
原先车轮子是没有声音的,许是及了地,又碌碌响起。
车舆外传来路人的声音,听着好生热闹,且说话的腔调也分外熟悉。
小芙撩起垂帘,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祁、祁安?”
可不就是祁安,这一砖一瓦熟悉无比,屋舍和巷道的宽窄俱和记忆中的一样。
明明离开得也不算久,可一看见这些屋瓦和巷子,便恍如隔世。
小芙呆呆看了一阵,小声道:“从边隅过来,得耗上十数日吧,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在路上好几日,可我分明记得,我才刚收拾完行装。”
白柳登时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一抹,省得被小芙看见,迟疑道:“我不是在梦里?”
街市上行人太多,故而马也走得极慢,马夫仍是一动不动坐着,不为所动。
容离对祁安的街市算不得熟悉,毕竟以前在时,连容府的大门都未出过几回,只听百姓交谈时,才觉得,这就是祁安。
华夙眼一抬,淡淡往外斜去一眼,眼中毫无波澜。
容离朝天上看去,往眼睑下抹了一道,只见天上干干净净的,哪还有什么血光,那大阵果真破了,祁安的百姓未被连累进来。
她又抹了一下眼,轻轻喘了一口气,想了想道:“迟些再去容府看看。”
华夙睨她,未置一词。
容离思索了一阵,“也不知容家那案子结了不曾,我还是到城外好。容府出事的第二日,不少婢女小厮去领了月钱就走了,官府应当不会为难你们,可若让他们见到我,可就不好了。”
她一顿,又道:“你们不必跟我,可留在城中先前看看家中父老,离家这么久……怕是家中会记挂。”
小芙摇头:“我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自小被买到了容府,只跟姑娘一个。”
空青踟蹰了一阵,“奴婢想回去看看。”
白柳也跟着说:“奴婢也想去看一眼。”
寻常百姓家多半只会把儿子往好的养,女儿管顾得不多,空青、白柳也是自小便到了容家,许久才能回去看上一眼。
容离颔首,“你们去。”
马车停在西城口,空青和白柳下了马车,一下就走远了。
容离掀开窗上遮着的帘子,小心翼翼往外看了一眼,心觉这事应当就这么揭过去了,方才进城门的时候,官兵连马车都不搜了。
“也不知容齐回容府不曾,还有那老管家和五娘……”容离话音一顿,摇头:“罢了。”
华夙抱臂靠着,眼皮子一掀,“以前不曾发现你竟如此恋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