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松眼里的厌恶和烦躁没有一点掩饰,就这么毫无遮拦地直接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慕星。
他觉得恶心。
慕松的眼神和乡下那些村民一样,甚至更要鄙夷一点。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成为事实的一切,并不全都是她的错。
慕星从前也幻想过被亲人找到的场面,被流浪狗追着咬的时候,被孤儿院赶出来饿得翻垃圾桶的时候,被众人言语恶毒地骂私生子的时候,从有记忆开始,她一直都在幻想,甚至一度成为了支撑她咬牙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
她想过,如果能够抱抱她,说一句“辛苦你了”,她就能完全原谅他们这二十年的不闻不问。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这么恶心吗?
慕星想起一路上遇见的那些同样对恶意不加掩饰的人。
她好像是挺恶心的。
这是她的错吗?
冰凉的液体落到手背上,怎么又哭了,她怎么老是哭,怎么会这么讨厌,好烦人,就连她也很讨厌自己。
慕星别开脑袋,浑身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意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好烦啊,她怎么会这么烦人,又蠢又恶心,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为什么她一直活到了现在。
竟然还哭,明明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好哭的,自己长成这样,丢人现眼,还好意思哭。
慕松嫌恶地皱皱鼻子,忍不住“嗤”了一声。
她真的好恶心啊。
慕星哭得颤抖,难以抑制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慕松觉得很烦,从没有人敢像她这样在自己面前哭成这副模样。
乞丐一样的omega,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女儿。
就算是,也将成为他英明一生的最大败笔。
可是慕星没有家人的呵护,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仅仅只是活下来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为什么不愿意给她一个安慰,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慕星哭得想吐,肚子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不管是右上腹还是小豆芽都在疼,不如就这么死了好了。
不被期待的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让人恶心的笑话。
可是小豆芽.......
“啧。”慕松极力压住不耐烦,“再哭我就走了。”
自己不努力造成的后果,哭有什么用?
他年龄也不小,竟然天真地以为努力可以等价交换到一切。
慕家一直被认为是最高贵的家族,从古自今,已经很多年了。
慕松轻轻一勾手就能得到的东西,他以为这是努力的收获。
就像读书,他的身份让他只用读书就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他的家族代代往下传的基因让他比所有人都学得轻松,接手家族的事业,他只需要顺着经验继续,就能取得成功。
他以为这就是努力,以为只要像他一样努力,就能到达他这样的高度。
他以为他是这世上最努力的人,会熬夜学习,也会挤出休息时间办公,常常忘了吃饭,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娱乐的滋味。
他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坐在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办公,有空调暖气,四季适宜,人人为他让路铺路。
而慕星光是活着就很困难了。
她很喜欢学习,遇见奶奶之前,偷着□□跑到镇上小学教室门外蹲着偷听,就算被发现,一开始斥责两句,道个歉也能继续。
后来学生家长听说有个流浪街头的野孩子天天和自家小孩一起听课,接二连三来找慕星麻烦,最严重的一次把她手打折了,因为没有得到医治,自己随便固定了两下,到现在都还有后遗症。
慕星依旧听着课,躲躲闪闪像条狗,遇见奶奶之后才正常上了学,成绩还不错,考上了初中。
奶奶去世以后,她又回到了野孩子状态,有一片花田,需要每天打理,她白天上课,晚上放学干完活才去做作业复习预习,把休息时间压榨到五小时,四小时,最后只剩三小时。
然后是病情爆发,有一段时间行尸走肉似的,什么都无法被大脑提取,她被困在白茫茫的自我世界里,算是一种保护。
后来自然没上成高中,成为村民口中的傻子。
可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不是一点点安慰,作为她所遇见的第一个亲人。
真让人失望,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还哭?”慕松听着她的哭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走了。”
烦死了。
慕星急忙收声,哑着声音道歉,“对不起。”
畏畏缩缩的,慕松听着就烦。
他气冲冲地走到慕星跟前,隔得更近,瘦骨嶙峋的omega站在柜台后面只露出上半身,是让他很不满意的上半身。
“姓慕?”他用高高在上藐视的语气审讯一般问道。